第179章(第2/2頁)

善水的士兵劃著簡易的小船艱難去到對岸,前行數百米後傳回一個好消息,越往裏,水勢越弱,村民們有驚無險地完成了自救,現狀態安好。

陳建軍如釋重負,他身為指揮,不能拋下一眾士兵去處理私事,遂讓送物資的人給陳前進帶了句話,意在告訴他們,他來了。

大雨停歇,當第一束陽光照亮遠處的山頭,平安村上下爆發出巨大的歡呼,結束了,總算是結束了!

他們急匆匆回到被水淹沒的家,將尚能挽救的物件搬到外面晾曬。床框完好,但被水長時間泡過的稻草無法再用,這時候無需開口,有幹稻草的人家自會提供。

水稻只剩下光禿禿的稈子,土地裏的作物被沖了個稀巴爛,一如他們滿目瘡痍的內心。

但人的毅力是無窮的,對於莊稼人來說,只要地還在,他們的生活就永遠有希望。

八月的高溫很快曬幹了土裏多余的水分,許空山和陳晚頂著烈日到家時陳前進正帶著村裏人翻地,山坡上種著的紅薯在暴雨中幸存下來,紅薯的收獲季在十月至十一月,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有了這些紅薯,足夠他們撐到明年麥收。

“六一二年大饑荒都過來了,這才哪跟哪呢。”四五十歲的人,多大的苦沒吃過,他們如同坡上的茅草,有著最頑強的生命力,無論長在多貧瘠的土地,經歷多嚴峻的磨難,只要根還紮著,便能鉚足了勁煥發出新芽。

周梅把去年存的紅薯藤混著泔水倒進豬槽,兩頭趴在圈中的半大豬崽滕地爬起來,吃得哐哐作響。每年秋天挖紅薯,村裏人會把割下的紅薯藤剁碎了曬幹,或者放到密封的容器裏,作為豬崽缺少新鮮豬草時的儲備糧。

“汪汪汪!”將軍在院子裏叫個不停,周梅聞聲走出,發現它身邊竟挨著只淋得濕透的老母雞,仔細一看,正是剛開始下大雨那天家裏走丟的一只。

“乖狗。”周梅摸了摸將軍的腦袋,人受災,將軍跟著餓瘦了些,一身純黑的皮毛不如往常油亮,被摸了腦袋,尾巴搖得愈發歡快,像電風扇似的。

老母雞在外面淋了幾天的雨,焉噠噠的,眼皮半耷拉著,不知能不能活。周梅把它拎到屋檐下,撒了把玉米碎,過會兒再看,羽毛幹透的老母雞已生龍活虎地溜達起來,地上的玉米碎則一粒不剩。

倒是個堅強的,周梅臉上帶了絲笑意。

“大梅。”劉強媽哀切的聲音穿過院墻,將軍意識到是熟人,安靜地趴在了屋檐下,吐著舌頭散熱。

“桂華。”周梅的視線落在劉強媽哭紅的眼睛上,“出啥事了?”

“大梅,你能不能讓前進想想辦法,打聽打聽紡織廠現在是個什麽光景?”劉強媽好不容易的止住的眼淚又盈滿了眶,“我怕再沒劉強的信,他爸要撐不下去了。”

“你莫急,前進開完會了我馬上給他說。”周梅撐住劉強媽,“劉大哥咋突然不好了,我跟你看看去。”

劉強孝順,月月往家裏匯錢,劉強媽雖一如既往地節儉,但對劉強爸卻很舍得。即便這幾天遭了罪,但也不至於病重到撐不下去的地步。

劉家的泥瓦房收拾得幹凈,堂屋右手是劉強媽兩口子的臥房,門開著,周梅前腳邁進堂屋,隨後臥房裏劉強爸咳得撕心裂肺。劉強媽趕忙竄過去替他拍背,對上劉強爸的臉色,周梅頓時嚇了一跳,那灰敗的神色,難怪劉強媽會說那樣的話。

劉強爸止住咳嗽,喉嚨像破風箱一樣嗬嗬喘氣,他費力地同周梅打了個招呼,癱躺在床上。劉強媽別過頭擦擦眼角,示意周梅上外面坐。

“頭兩天還好好的,前日我做飯不小心摔了個碗,他非覺得是強子出了事,然後一頓吃的比一頓少,到今天連床都下不了了,我實在沒辦法……”劉強媽壓抑著哭聲,聽得周梅心裏格外不是滋味。

陪劉強媽略坐了一會兒,下午陳前進在公社開完會,周梅唉聲嘆氣地講了這事,瞅見陳前進緊皺的眉頭,她話音一滯:“不會是紡織廠真出什麽事了吧?”

陳前進緩緩點頭:“我早上剛在公社裏知道的,紡織廠被水淹了大半,聽說……聽說沖走了十幾個工人。”

周梅倒吸了一口涼氣:“十幾個?有名單嗎?劉強——”

她想問劉強在沒在裏面,但不忍開口。

“沒名單,具體的公社也不清楚。”陳前進重新戴上草帽,“我去派出所找張誠他們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