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山哥是在想我考大學的事嗎?”陳晚心疼地親吻許空山的眉眼,怪他,忘了男人遇事習慣悶頭自己解決的習性。

許空山的沉默回答了陳晚,他對上陳晚的視線,眼裏的迷茫與無措深深地觸動了陳晚的神經。

他的山哥啊,陳晚無聲喟嘆。

“讓我猜猜山哥在苦惱些什麽。”陳晚抵著許空山的額頭,語調舒緩如同誘哄,“六兒要去省城讀大學了,我該怎麽辦呢,我不想和他分開,我想和他一起去省城。但是我什麽都不會,去省城一定會拖累六兒。”

陳晚把許空山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許空山眼眶發脹,喉頭仿佛堵了快石頭,噎得他無法呼吸。

“山哥。”陳晚眼神溫柔得似乎要把許空山溺進去,“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許空山,陳晚都不能留在平安村,考上大學離開是對他和許空山而言最好的選擇。

假設他為了許空山放棄大學留在平安村,且陳家人能接受,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陳晚當一輩子的小裁縫,許空山當一輩子的農夫和賣藥郎,以及無止境的催婚與閑言碎語,他們之間的關系則會比黑夜中的老鼠更見不得光。

留在平安村,地理層面上的相近,換來的是身體層面的遠離,看似咫尺實則天涯。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強行掩飾更為煎熬,從此他們的每一天都會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度過。

與之相反,離開平安村,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融入一個陌生的群體,陳晚可以和許空山以兄弟的關系示人,也沒有人會覺得兩兄弟住一起有什麽不對。

至於他們住一起會做些什麽,關上房門誰能知道?

這年頭大多數人連同性戀是什麽都不清楚,自然也不會多想。除非陳晚跟許空山想不開當眾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那麽他們真正的關系就很難被人發現。

大不了他們再搬家搬勤一點,隔段時間換一波鄰居,也能進一步降低暴露的風險。

以前陳晚從沒對許空山說過這些,此刻他一字一句將其揉碎了解釋給許空山聽,力圖讓許空山明白,離開才是唯一的出路。

許空山腦子不笨,受思維局限性他沒陳晚考慮的多,但陳晚一解釋他頓時理解了。

他必須去省城。

那麽關鍵來了,去省城要坐火車,坐火車要介紹信,開介紹信要有由頭,陳晚的由頭是去省城上大學,許空山的由頭是什麽?此是其一。

其二,許空山進城後該如何立足,如今經濟尚未復蘇,城裏的工作機會堪稱鳳毛麟角,常規條件下許空山在城裏找到工作的可能性約等於零。

起初,陳晚覺得以上的困難都是小意思,他有數種方法可以幫許空山弄來進城的介紹信,賣衣服的錢也完全能夠滿足他和許空山的開銷。

但經過反復的琢磨,陳晚意識到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若他成功被南財大的財經專業錄取,那麽一旦入學,他的大部分時間勢必會被學習占據,尤其是前一兩個月的適應期,再加上做衣服,到時候他真的能夠兼顧許空山嗎?他不能。

在這種情況下,許空山生活會同他設想那般美好嗎?顯然不會。所以把握好許空山進城的時機就極為重要。

“山哥你不用這麽著急。”陳晚無法直接告訴許空山未來的政策,因此另外組織了語言,“現在的政策每天都在發生變化,高考都恢復了,說不定過段時間進城的限制也會跟著解除的。”

解除進城限制是好幾年之後的事了,陳晚當然不會讓許空山等那麽久。他計劃的是過完大一上學期,他一切都準備好了,再讓許空山來省城,如此他就有足夠的精力去幫助許空山鋪他想走的路。

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反正省城說遠不遠,許空山不方便進城,他回來也一樣。

半年異地戀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我會想你的。”許空山滿臉不舍,陳晚頓時忍俊不禁,噗地笑出了聲:“山哥,這才五月份,我還沒參加預考。”

許空山抱緊陳晚,沉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陳晚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也會想你的。”

許空山關了燈,室內重新陷入黑暗。

兩人昨晚不知聊了多久,陳晚被許空山叫醒的時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陳晚哼哼唧唧的賴床,臉上傳來一股濕意,是許空山擰了帕子在給他擦臉。臉擦完,陳晚的瞌睡徹底醒了。

陳晚沒去紡織廠拿布,因為錢國勝上次寄的布料還剩了一些。預考臨近,高考的緊迫感日益加強,陳晚不敢托大,縮減了每天做衣服的時間用於復習,暫時不需要太多布料。

回到平安村,陳晚把資料稍作整理,留下兩本自用,剩下的全部給復習班的知青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