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我也不知道。”青年搖搖頭。

醫生手上的鋼筆停下,招呼剛才給小孩打針的那個女護士過來:“給他做個皮試。”

陳晚知道皮試,但他忘記自己是否做過,同樣不清楚皮試的感覺。無知者無畏,陳晚靜靜等待著護士拿著針藥過來。

77年的醫藥資源並不豐富,若非陳晚的感冒過於嚴重,醫生也不會給他開青黴素。

“把衣袖往上面卷點。”鐵質托盤放在桌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陳晚露出小臂,青色的血管透過玉白的皮膚透出來,硬生生把護士的膚色襯得黑了三個度。

注射器的尖端泛著銀光,陳晚拿慣了縫衣針,也被紮過無數次,對尖銳物品接受良好……

才怪!

針尖插入表皮,注射器內的液體通過中空的針管進入皮膚,鼓起一個豌豆大小的包,尖銳的疼痛令陳晚抓緊了桌沿,淚水不受控制地盈滿眼眶。

這種痛根本不是被縫衣針紮能比擬的。

陳晚憋著眼淚,若周圍沒有旁人,他早哭出來了。然而陳大設計師自尊心極強,眼淚轉啊轉,終是扛了下來,連聲痛都沒呼。

又過了二十分鐘,陳晚沒有出現過敏反應,醫生寫完了藥方:“打一針,好得快。”

打一針?什麽打一針?

陳晚寒毛直豎,好不容易捱過了皮試,怎麽還沒完呢?

“能只吃藥嗎?”藥陳晚也是不想吃的,但形勢所迫,七十年代的醫療條件,陳晚不敢抱有僥幸心理。與打針相比,吃藥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要打針。”醫生溫和的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皮試都做了還怕打針呐?”

“我不是怕。”陳晚紅著臉否認,他想起了剛才那個凳子上被扒掉褲子露出兩個屁股蛋的小孩。

他的小心思一覽無遺,醫生指了指門簾,告訴陳晚那裏面才是打針的地方。

陳晚掀了簾子進去,沒一會護士進來,他側過頭萬分別扭地把褲子往下拉了一角。護士止不住笑:“我兒子跟你一般大,別不好意思啊。”

後面沒其他病人,醫生從藥櫃裏陸續取出幾個塑料瓶子,把裏面的各色藥片抖在方形的紙片上,大致折成三角狀的小包,最後用草紙全部包起來。

“一天三道,飯後吃。”他的話是對著打完針從門簾後出來的陳晚說的,“一共兩塊五毛錢。”

陳晚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他對疼痛的忍受程度遠比自以為的要低。

肯定是這副身體的原因!陳晚憤憤。

錢陳晚是有的,在棉襖內袋裏,剛才放溫度計解扣子的時候他看見了。

交了錢,陳晚拎著藥逃也似的離開了衛生所,這地方他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

走了幾步陳晚慢下來,他不認識路。

“還難受呢?”他的動作被青年解讀為了身虛體弱,“能走嗎?要是今兒趕大集就好了,咱們還能搭大隊的拖拉機。”

“沒事,我能走。”同村就好,陳晚松了口氣,“你把包分我一個吧。”

行李全在青年身上,對方肩背手提的,陳晚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兩手空空——幾副藥在手裏的分量幾近於零,相當於沒拿。

“不用,又不重。”青年不松手,生怕裝著書的包把陳晚那小身板給壓趴了。

說話間到了街口,拐進支路,腳下瞬間塵土飛揚。

一路上兩人沒說什麽話,陳晚是滿肚子的問題不敢問,青年則是有心安慰又唯恐戳到陳晚的痛處,幾番欲言又止,結果化成了悶在心裏的嘆息。

陳晚很難受,許是那一針藥水裏又安眠的成分,他走了沒多久便開始犯困,步伐沉得跟灌了鉛似的。原本通暢的鼻子發堵,他不得不用嘴呼吸,冷空氣奪走口腔中的水分,每吞咽一下發炎腫大的扁桃體就如同刀割。

青年時不時偏頭查看他的狀態,陳晚滿肚子的問題已經被疲憊取代,按以往的腳程,半個小時他們該到村口了,而現在連一半都沒走到。

陳晚閉了下眼,沒注意路面突起的石塊,身形往左邊趔趄,青年反應不及抓了個空,眼看著陳晚就要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身後突然出現一雙大手把人撈了起來。

“許空山!”青年的聲音無比地驚喜。

許空山!!!

陳晚心神巨震,扭頭想要看清身後的人,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