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迫嫁

張玠一直都覺著阮明姝很好騙, 蠢蠢的,很不聰明。

他平日很不耐煩和蠢人打交道,但兩人是青梅竹馬, 又曾是未婚夫妻,他對她總是多出別人沒有的包容。

張玠先前事事順著她, 萬分殷勤。如今想來那個時候她也沒給他多好的臉色,挑三揀四,不是這裏不喜歡, 就是那裏看不上。

他以前竟然覺得她說的都對,分明是她不識好歹。

張玠原本覺得哄著她和自己偷情不是難事, 她那個人天生就缺根筋, 很多事情想也想不透, 笨笨的,隨心所欲。

他耐著性子對她說了許多好話,她倒好還是甩著個臉,說他煩。

他還以為她是被廉恥所束, 做不出來紅杏出墻這種事。倒是他高估了她, 她不過是不想和他偷,心裏還念著陸衍那個悶葫蘆。

張玠笑眯眯攔在沈嗣前面, 眼底暗藏鋒芒, 仔仔細細打量著他,“殿下。”

沈嗣手裏握著止疼去腫的膏藥,面無表情皺起眉頭, 床上還有個眼淚汪汪的人等著他回去哄,現在沒空和張玠周旋, 便是敷衍都覺得浪費時間。

沈嗣面色淡淡對他頷首, 如此便是打過招呼。

張玠唇邊的笑容滯了滯, 眼中虛偽的笑意驟然消失,他繼續擋在前面,

“怎不見明姝妹妹?”

沈嗣臉色極冷,擡起眼定定看著眼前笑意冷淡的男人,有一張好看的皮囊,笑起來亦能叫人卸下防備。

沈嗣先前因為一些公事和張玠打過交道,擅於刑訊,城府極深,報復心極強。但他倒沒覺得張玠會因為被退婚了而記恨阮明姝。

“她喝醉了酒,已經睡下了。”

“殿下手裏這藥?”

“我不小心弄疼了她。”

沈嗣這句話剛說完,張玠就有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白了又青,萬分精彩。張玠心頭像是被點了一把火,刹那間熊熊的烈火就將他的心口燒得面目全非。

喝、醉、了。

弄、疼、了。

張玠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子,若不是有著極強的自制力,張玠恐要失控沖上去和沈嗣廝打起來。他亦分不清自己這是嫉妒還是恨。

張玠氣紅了眼睛,眼裏充了血絲,拇指的骨節澀然作響,骨頭都要被他自己捏斷了。他忍不住想到阮明姝那張討人喜歡的漂亮臉蛋,白嫩柔軟,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掐紅了她的皮膚,像透著層天然的薄薄胭脂,白裏透紅,活色生香。

張玠從沒見過她的醉態,但是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十分乖巧。

寒冬雪日,被蓬松的鬥篷的包圍起來。

她的父親將她抱在懷裏,她就那樣乖巧的趴在她父親的肩頭,睜著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困了就懶倦打個哈欠。

沈嗣越過他的肩,無意再與他寒暄。

張玠幽幽盯著他的背影,他走得還真是著急。

阮明姝坐在銅鏡前,鏡子照了一遍又一遍,額頭這片紅紅的肌膚,讓她看了都覺得糟心。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疼得直冒淚花。

她恨死沈嗣了,是不是這個心機深沉的老男人知道了張玠想和她偷情的事情,故意想要毀了她的容貌,不讓她去胡來?

阮明姝貼近鏡面,想要將自己撞疼了的這處傷口看的仔細。她一個沒站穩,整個身軀往前撲了過去,十分倒黴又撞到了鏡子。

沈嗣的雙腳剛邁進客房,就聽見咚的一聲。

阮明姝好像已經把自己給撞傻了,眼睛裏蓄著淚,漸漸才覺得額頭好痛。

沈嗣無聲嘆息,快步走到她伸手,拉著她的手把她扯回自己的懷中,低頭盯著少女泛紅的傷口,“怎麽不好好在床上待著?”

阮明姝疼得眼淚直掉,還想伸手去摸,被他按住了手腕不能動,她委屈巴巴的說:“我怕破相,就變得不好看了。”

沈嗣讓她坐回床邊 ,接著燭火的光看清了她的臉,被撞了的那片肌膚依然紅紅的,“沒有破相。”

阮明姝還是不高興:“腫了。”

沈嗣想了想,邊擰開陶瓷藥瓶邊說:“腫了你也還是很好看。”

他隨即叫她忍著點疼,安安靜靜在她的傷口上敷了些藥。

阮明姝低聲說自己疼。

沈嗣現在潛意識將她當成了自己的病人,以前他也遇到過一丁點疼痛感都無法忍受的人,冷酷無情毫不手軟。

本想叫她閉嘴,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平時用稍微冷淡的語氣同她說話,她都哭唧唧說他兇她。

若是冷硬叫她閉嘴,她可能會連夜收拾東西離家出走。

沈嗣生硬的說:“不疼。”

阮明姝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紅,嗓音都聽得出她受盡了委屈:“好疼的。”她含著眼淚控訴他,“是你害我不小心撞到腦袋的,你還要我忍著疼,我告訴你,我忍不了。”

她帶著哭腔說完這句話,越說越委屈。

沈嗣以前見過很多人的眼淚,貧窮的可憐人、無辜的受害者、一雙雙眼睛充滿了眼淚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