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詩無寐16(第3/5頁)
“你就是那個意思呀。”
晏傾漲紅了臉:“……抱歉,是我讓娘子誤會了。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時發著燒,淋了一天的雨,刺史那邊的事又失敗了,我心浮氣躁,頭腦昏沉,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說錯了話,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麽那樣說。但我事後便後悔了,娘子與你的、你的鐘大哥應當清白無比,是我昏了頭亂說,你不要在意。”
徐清圓哪裏在意?
她只不解:“你若不是吃醋,為何生氣?”
晏傾怕她再猜,猜出更離譜的結論,也讓他更加心慌。他快速給她真正的答案:“你難道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徐清圓愣住。
晏傾望她:“你大膽至極,屢次三番行事魯莽,我生氣你急於表現,好大喜功,常將自己置於危險中。你這樣妄為,對得起你爹娘,又讓我如何?
“我答應你會保護你,但是你顯然並不信我,你怕我拋棄你。”
徐清圓怔忡。
他望著她,輕聲:“我又生氣,又失望,又難過。我知道你這樣,是因你爹一次次離你而去,娘親也不在你身邊,你一直很害怕。你無家可歸,無人可依,孤零零待在長安。沒有你爹在的雲州不是你的家,而被監視的長安更不是你的家。
“你隨時行走在未知的洪流中,不知命運旨意何時降臨,明日又會發生什麽。我雖答應你會護你,可你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用,什麽也不能帶給我,便一直不安,怕我棄你不顧。
“你便一直冒險。當日你沖回來,跳入枯井是那樣,在枯井中放開我的手也是那樣,昨日被鐘離挾持而走還是同樣的原因。”
他靜聲:“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如何消除你對我的不信任。因我覺得你不完全信任我,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我身為朝廷高官,大理寺少卿,我連我身邊所有人都不信任,我隨時做好被人背刺的準備……這樣的我,又如何能教你完全信任我呢?
“所以我只是生氣,傷心。只能不理你,卻不能教你什麽。”
他閉目。
這麽長一段話,他又咳嗽了幾次,面頰更白。
他低聲:“所以你其實不必來找我,不必問我為什麽不理你。我只要想通了……很快就會好的。”
“滴答”。
他聽到聲音,睜開眼,看到對面的女郎低著頭,淚水點點滴滴,濺在案幾上。
她落淚無聲,梨花帶雨。她像是發了怔,忘記去拿帕子擦眼淚。
晏傾無措,想拿帕子給她拭淚,可是他之前穿衣倉促,來不及拿帕子。他慌亂起身到她面前,俯眼來看她,而她一動,張臂就抱住他腰身,哭個不住。
晏傾僵硬。
徐清圓哽咽:“清雨哥哥,你別推開我,讓我抱一會兒。我想我爹……”
她前言不搭後語,晏傾心想,我不是你爹啊。
徐清圓落淚不住,抱著他腰身抽抽搭搭,她擡起濕漉的眼睛,努力抑制卻還是身子輕輕發抖:“我只是想幫你,你那麽好,我當然要幫你……晏郎君,沒有人像你一樣心疼我,嗚嗚……我好想我爹,我想回家,可我不知道家在哪裏……”
心酸無奈,不與旁人說,旁人也不在意。
身逢此世,愛與怨都難以啟齒。
她在懸崖前徘徊,看盡冤屈罪過和光同塵,手握匕首不知何往。只有他穿過迷霧寵林,過來握住她的手,將匕首從她手中扔開。
長路獨行,世間只有一個清雨。
她願轉身,願丟掉匕首,願投入這場夏日煙雨。
好像一整年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徐清圓抽搭氣短,氣息拂在晏傾腰間。她知道他不自在,可是他猶豫很久,還是擡手,在她肩上拍了兩下。
他輕聲:“別哭……”
徐清圓哭得更傷心了。
晏傾惶而不安,手腳無措。
正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劉刺史壓著聲音說話:“晏少卿,你睡了嗎?老朽有些話想跟晏少卿說。”
晏傾登時伸手捂住徐清圓的嘴,試圖推開她的手搭在她肩頭,讓她靠著他,不要開口。女孩兒軟軟的呼吸在他手掌間拂擦,讓他酸麻無比。她盡量不哽咽,身子還微微發抖。
全都貼著他。
讓他……周身有些燙。
晏傾睫毛顫抖。
門外那劉刺史不肯走,堅持叫門,讓裏面的晏傾不得不面朝門口,聲音沉靜:“劉刺史,本官已經歇了,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談?”
劉刺史聲音仍壓著:“老朽是來向少卿負荊請罪的。少卿對蜀州案子的態度,讓老朽惶惑,怕少卿誤會。白日老朽是高官,很多話不敢說,只有趁夜前來。
“請少卿開門,聽老朽將事情從頭說起,老朽一定知無不言。老朽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向少卿自首,只求不連累家中妻小,只求不連累蜀州上下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