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中山狼6(第4/5頁)

校尉舔著臉:“不如少卿回去長安,跟朝堂說說我們的難處?”

晏傾並不說什麽,他只囑咐風若:“拿紙筆,我幫他們寫狀紙,將他們難處告於蜀州府衙,且讓當地府衙將他兄弟的名額劃掉好了。”

校尉目光閃爍,幹笑一聲不多說。

背過那校尉,風若氣憤填膺:“郎君,我看宰相這政策有問題,宰相偏著那些世家,欺壓平民,才造成這種現象。”

晏傾緩緩道:“風若,我們一路入蜀,有當地官兵陪同。烈日炎炎,為何突然出現一對夫妻向我伸冤?縱是他們確有苦處,卻分明是有人提前安排好,想借我之口,與宰相分庭抗禮。

“而且我入朝三年,從未聽過蜀州欠過賦稅。此地水深,也許藏著一個極大秘密。”

風若愕然。

風若喏喏道:“我以為是宰相私下給那些世家好處,這種事旁人一聽,都覺得是宰相授意。而且我們到這裏,一路官兵跟隨監督,就是宰相監督我們啊。難道郎君不厭惡宰相?”

晏傾搖頭。

山道上,他一邊走,一邊將這些朝政事務掰碎了,慢慢解釋給風若:“宰相出身大世家,當今聖上也是靠世家支持,才坐穩帝位。但新朝以來,宰相雖嚴厲,卻確實頒布了不少與民有利的國策。

“我與宰相雖見解不同,立場有別,但我二人的所別只因個人所求不同,並不為各自私心。於國一道上,殊途同歸。”

風若沉默了片刻。

風若像抱怨,像嘀咕:“自然,你確實沒什麽私心,不然也不會來這破地方當官了。可我還是不懂宰相……他所求,與你所求,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覺得這些惡劣事不是宰相的要求?”

晏傾溫聲:“權力鬥爭自古存在,意義卻各有不同。我與宰相之爭,無論成敗,解決的都是實事,皆不是毫無意義的。

“宰相要的,是世家重新崛起。既然如此,他便不會放任世家如舊朝那般萎靡魚肉,頹廢無比。

“這不是那類無關民生,與國無益的鬥爭。所以我並非厭惡宰相。”

風若似懂非懂,再次重復:“那郎君,你所求的是什麽?”

——走出地獄,腥風血雨。你必然有你所求的,才甘願忍受一切指責,負罪長行。

那個讓你願意為之堅忍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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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宰相府中,韋浮正在拜見宰相。

說起晏傾前往蜀州調查徐固行蹤之事,韋浮頗慚愧,因太子羨一事尚未有定論,積善寺逆賊之事隨著宋明河的死陷入僵局,晏傾卻已脫困而走。

韋浮低頭:“是弟子無能。”

林承已五十余歲,面容肅穆莊重,精神氣貌皆佳。

他和韋浮在自家園林中說政事,搖頭道:“只是太子羨那個模棱兩可的證據,本就無法給晏清雨定罪。晏清雨去蜀州一事,總讓我不安。因他此人行事不動聲色,少露痕跡。我唯恐他說是查徐固,實則去查別的事。”

韋浮目光微閃,輕聲:“蜀州有什麽,是不能碰的?”

林承驀地回頭看他,目光如冰如電,帶著審度。

韋浮低頭:“弟子失言。”

他微笑:“所幸少卿一心辦案,並不參與朝廷之鬥。”

林承冷斥:“朝廷之鬥,豈是說他獨善其身,便是可以的?他不參與,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立場了。

“太子羨早就死了,我不會因為一個宋明河的死前亂語,就認為如何如何。只是晏清雨這個人,和他那個老師不同。左明整日糊裏糊塗,晏清雨看似不說話,實則對什麽都看得清……但是江河,晏清雨入朝三年,我卻從未看清他,不知他所求為何。

“不知道一個人求什麽,便無法讓這個人為己所用。我隱隱有一種難以明說的感覺,他對朝堂上這些手段,清楚非常。他已看透我,我卻未曾看透他。

“例如我們要為太子殿下而急於辦逆賊之案,他便暫避風頭。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過於老練……”

韋浮開玩笑:“也許他真是太子羨?”

林承忍不住笑了。

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林承不覺感慨:“晏清雨不為我所用,至今讓我感慨。我仍記得龍成二年,初初見到他的科考答卷,即使他不是我的弟子,那篇文章我也不得不說他寫的好。那年的題目是‘國之何往’,是我與陛下一同商議的……”

他陷入沉思,又問韋浮:“你今年的題目是什麽?”

韋浮沉默一下,答:“士之所終。”

林承怔一下,沒想到吏部今年出了這樣的題。

一道清脆嬌俏的小女兒聲音竄入園中:“爹,你有客人?”

韋浮回頭,見到一個嬌俏少女從月洞門後走來,嫣然如花。

此女正是林承的女兒,林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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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道窗,林斯年站在長廊內,靜看著園中其樂融融,聽著他們笑聲。他甩袖而走,陽光陰翳落在淡漠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