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窗外煙花還在燃放,謝家卻安靜得聽不見一絲人聲。

被江家“請”出來後,謝知謹與父母沉默地回到家,望見父母欲言又止,他率先打破悄寂,“爸媽,你們想問什麽就問吧。”

謝知謹自幼極有主見,這些年謝家父母也不怎麽幹涉他的選擇,如今他又得了焦慮症,父母即使再如何氣惱,此時也勉力壓下驚怒。

謝父揉著眉心,坐下來,企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知謹,你和江遙感情好我們是知道的,但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希望你能靜下心來想一想,不要錯把關系好當成.....你江姨剛才的態度你也瞧見了,你要是執意如此,我們兩家真是不得安寧。”

謝知謹眼睫半垂,淡淡道,“我會求江叔江姨同意。”

他用了求這樣的字眼,可見是怎樣深的執念。

謝父見懷柔路線不成,改而強硬道,“那要是我們都不同意呢,你難道還想和我們對著幹?”

謝知謹軟硬不吃,靜靜地沒有回話,但也無聲告訴父母,不管是誰反對,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就算不同意,他也會尋找別的辦法和江遙在一起。

謝父怒不可遏,“混賬東西,白養了你這麽多年。”

謝知謹既不惱也不怒,只是陳述事實,“如果你養我是為了擺布我的人生,那不如養一只小貓小狗,也許那會比我聽話得多。”

他這番話著實有些無情,謝父嚯的一聲站起來,氣得臉都青了。

謝知謹臉色蒼白直挺挺站著,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抖動——他生來情感淡漠,就算與父母也不甚親近,可二十來年父母給了他優渥的生活,他說這些話未必好受,只是倘若他有絲毫讓步,他與江遙可能性就會少一分。

有多少阻礙就排除多少阻礙,僅此而已。

父子倆空前未有的劍拔弩張,忽而間謝知謹顫抖的手被一雙柔軟的手握住。

似有一汪溫水把謝知謹包裹起來,他垂眸,對上母親紅透的眼睛,“知謹,你有沒有想過,你說這樣的話會很傷爸爸媽媽的心?”

謝知謹抿緊了唇,一股酸澀感從心口處流淌而過,面色愈見霜白。

謝母拍拍他的手背,朝怒意未消的謝父說,“夜深了,讓孩子先去睡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謝父胸口起伏,“你就慣著他吧,我看啊他不是得什麽焦慮症,是腦子壞了。”

話是這樣說,但到底避忌謝知謹的病情,謝父沒有再說出更多怒言來,氣而快步走向房間。

謝父一走,謝母便起身道,“今晚的藥是不是還沒有吃,快去吃了。”

謝知謹嗯了聲,又略帶不解地蹙起眉頭。

“怎麽,不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謝母眼裏有淚,“其實乍一知道你們的事情我也難以接受,可是你爸、你江叔江姨都不支持你,如果我也跟他們一樣,那你們兩個的路才是真的難走.....雖然我也不太理解你跟江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江遙是個好孩子,你們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你說我們養你是要擺布你,也不瞧瞧你是能讓人擺布的嗎,盡說胡話。”

謝母說著,抹了下眼角的淚,催促謝知謹去服藥。

謝知謹極少因為外事而動容,可是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所謂的母子連心是怎麽一回事,他喉結滾動,啞聲道,“媽,謝謝你。”

“母子倆說什麽謝,你的病快點好起來就是......”

話未說話,謝家的門鈴驟響,江母在外拍門,喚著謝母的名字。

謝知謹與母親對視一眼,快步去開門。

門外江母一臉焦急,也顧不得是誰出現在她面前,喘著道,“小遙有沒有來過?”

謝母跟上來,問,“發生什麽事了?”

江母被江父扶著,悔道,“我多說了他兩句他就跑出去了,電話打也不聽,這麽冷的天他連件外套都沒穿,不在這裏,那他能去哪兒?”

話音剛落,謝知謹就找出手機給江遙打電話。

謝母連忙道,“先進來,我們想想小遙可能去哪裏,實在不行一起出去找,這麽晚了,他應該不會走遠的。”

手機那頭傳來刺耳的提示聲,始終聽不到江遙的聲音。

謝父出了房間,見一屋子亂哄哄的,驚問,“怎麽了?”

江家父母進了大門,謝知謹卻連鞋都沒換就往外走。

謝父呵道,“大晚上的你出去哪裏?”

謝知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江遙坐在小區附近的江邊涼亭,他只穿了兩件衣服,毛衣雖厚,但在這樣喧囂的夜裏也抵禦不了寒意,不多時就凍得手腳冰冷,在木凳上縮成一團自我取暖。

與賀鳴的電話一直連線著,他冷得牙關打顫,半天才哭得停下來,按照賀鳴所言搜索附近的酒店,只可惜今晚是除夕夜,大部分小酒店都關門了,最近的一家也離了江遙將近四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