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房新祿背後有人。

這個結果並未出乎陸清則的預料。

這麽多年來,房新祿一直待在一個無人注意的、不起眼的位置上,的確很適合替人打探消息。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盯了房新祿這麽久,他竟然都沒有任何動作,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藏著他背後的人。

下頭的人拿不定主意,詢問陸清則,是要直接把人帶走,嚴刑逼供,還是繼續盯著。

陸清則斟酌半晌,讓長順傳令:“繼續死盯著房新祿,將他背後的人揪出來。”

頓了頓,他又道:“靖地的人有消息嗎?”

這幾年錦衣衛遍布天下,寧倦搭構好了一套完整的情報組織,各地消息都能以最快速度抵達,不再像從前那般束手束腳,遣派人去趟江右打探消息,都得等上半月。

雖然靖王從未展露過任何野心的苗頭,在寧倦面前總是恭恭敬敬的,但陸清則還是不怎麽放心,靖王一離京,便讓人暗中跟隨,到了靖王封地盯著。

昨日一見段淩光,補足了點信息差,他愈發覺得靖王是個不安定元素。

段淩光應當就是見眼下大齊風雨飄搖,擔心靖王再有異動,特地跑來提醒他一句。

可是眼下的局勢,若是抓不到靖王的把柄,也不適合對他下手。

蜀王世子與交趾的叛軍在西南引起那麽大的震動,現在不少藩王或許又開始蠢蠢欲動,若是引起他們跟著作亂,寧倦在蜀中附近腹背受敵,後果難以預料。

長順搖頭:“靖王在封地很安分,從不見異動。”

陸清則既擔心寧璟會有異動,又失望他沒有異動,擰著眉道:“勞煩去傳令吧。”

長順應了聲,轉身離開前,忍不住又看了看他——這半個月,日夜操勞國事,調度運轉各方,又時刻盯著漠北與西南動向,耗費精力,陸清則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愈發虛弱,眼底浮起了淡淡的青黑,微顯倦容,本就單薄的身子,好似又瘦了幾分。

即使知道嘴上說了沒用,長順還是忍不住道:“陸大人,您也顧惜著點身子,早些歇吧,若您病倒了,就沒人撐住京中大局了,陛下在前線也會不放心呀。”

陸清則低低咳了聲,擺擺手:“無妨,去傳令吧。”

長順擔憂地又看了看他,眼下欲言又止的話,躬身退了下去。

窗外急雨拍落,燭火被風吹得飄飄忽忽。

陸清則沐浴過後,回來坐在窗前處理了幾本奏本,又展開寧倦發來的捷報,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看了一遍,妥帖地收好。

寄雪軒裏伺候的宮人不多——陸清則並不喜歡被人伺候,寧倦也不喜歡太多人近身,所以也沒人幫忙關窗,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起身上前去關了窗,回過頭才發現,寧倦那件織金外袍還搭在榻邊。

忘記叫長順拿下去洗了。

前些日子要麽歇在書房,要麽歇在乾清宮裏,今天才回寄雪軒來,沒注意的時候還好,注意到了就格外難放下。

陸清則走到屏風邊,內心掙紮地盯了那件織金外袍許久,做賊似的默默抱起來,躺到床上的時候,將外袍罩在自己身上。

寬大的外袍像被褥一般,妥帖地將他清瘦的身軀遮蓋在下。

些微熟悉的氣息籠罩下來,好似被衣袍的主人抱著一般。

陸清則近日常常難眠,總覺得是因為思量過多。

這會兒突然找回了從前困倦的感覺,半夢半醒間,他好笑地想:他是被寧倦馴化了嗎?

從前一到夏日,他就嫌棄寧倦身上太熱,不讓寧倦近他的身。

回來之後,他就是再不樂意,寧倦也要挨著他,讓他習慣一切。

如今,他反倒會因為寧倦不在,而睡得不甚安穩了。

答應接受寧倦後,陸清則反復斟酌過自己的決定,覺得自己對於寧倦,更多的是獨占的私心,以及受寧倦炙熱愛意而感化的妥協。

有區別於親人與師生之外的感情,但眼下或許不多。

可是現在,他才恍然發現。

原來他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喜歡寧倦嗎?

過了兩日,漠北也發來了捷報。

漠北駐軍不知道怎麽,說服了周邊幾個小國,與大齊軍一同抵抗韃靼與瓦剌的聯軍。

守將史息策神勇無比,連斬韃靼與瓦剌將領,隱約可窺當年史大將軍的影子,當即就讓這群被史大將軍打怕了的人生出了陰影。

連攻一個月,連大齊的一座城都沒拿下,兩族聯軍隱約有些裂隙了。

陸清則看到第一句話,不免微微一笑,猜到了是誰的功勞。

除了陳小刀還能有誰?

以陳小刀那張很能叭叭的小嘴,以及除了寧倦外,和誰都能自來熟聊上的性子,做到這些事也不稀奇。

看到兩條戰報,座下的大臣們也興奮不已:“這仗或許也不必打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