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第2/4頁)

他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只酒盞,聽到腳步聲,也只是平靜地擡起了眼,望向陸清則,沒有絲毫波瀾。

這樣的寧倦,反倒比發怒的寧倦更讓人覺得不安。

陸清則一路上都在擔心寧倦,甚至忘了如何組織語言解釋,見到寧倦的瞬間,到口的話也不由一滯。

“陸清則。”寧倦盯著他,慢慢開口道,“我剛才在數。”

這樣的寧倦讓陸清則不敢隨意開口,慢慢地一步步接近他,順著他問:“數什麽?”

“我在數,在那炷香燃完之前,你是跟著陳小刀離開京城,還是會回來看我一眼。”寧倦垂眸望向手裏的酒盞,“我賭你會不會回來,你若是不回來,我便準備飲下這杯酒了。”

他身旁的香已經燃至根底。

意識到寧倦手裏那杯酒裏有什麽,陸清則的神色猛然一變,在還剩三兩步的距離時,快步沖上去,意圖將那杯酒奪走。

然而在靠近寧倦的瞬間,他眼前一暗,便被一把掀翻按在了榻上。

寧倦低壓下來,呼吸沉重,咬牙切齒地露出絲顯得扭曲的笑:“你也知道擔心害怕的感覺了?”

害怕?

陸清則眼前昏了昏,順著寧倦的話想。

他的確在害怕。

一路趕來時,慌亂陌生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心口,他在陡然間忽然明白了“失去”的恐慌,不敢有任何一絲的僥幸。

原來那就是害怕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寧倦嘗到了兩次。

他腦子一時鬧嗡嗡的,盡量讓語氣平緩:“果果,我沒有想要離開,你先把那杯酒丟開,我們再談,聽話,好嗎?”

寧倦卻只是露出絲古怪的笑意,一手卡住陸清則的下顎,將那盞酒湊到他唇邊,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陸清則頓了頓,沒有掙紮,只是瞳眸微微睜大,一眨不眨地望著寧倦,順從地將辛辣的酒咽下了肚,胃裏霎時燎燒起了火。

他這般反應倒讓寧倦怔了一下,丟開酒杯,擦去他唇角沒來得及吞咽下去的酒,淡淡道:“這不是毒酒,朕怎麽可能會那麽傻……安穩地睡一會兒吧。”

酒中下了昏睡的藥。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顫,很快便因著酒勁與藥效,墜入了無知無覺的夢境之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昏蒙。

陸清則的腦子還有些發暈,勉力睜開眼,模糊判斷出,現在距離他被灌下藥睡過去前的時間並不遠。

他像是躺在一張床上。

紗幔之外,明燭躍動,寧倦正在桌邊斟酒。

陸清則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下床走過去,哪知道擡手的時候,卻聽到一陣鐵鏈碰撞般的聲音,手腳皆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擡不起來。

他遲緩地低下頭,借助透過紗幔而來的朦朧燭光,看清了那是什麽。

是一副黃金打造的手銬和腳銬,尾端系在床頭,將他鎖在了床上。

陸清則愣了一下,隨即發現,他的衣服也被換了。

原先穿著的那身玄色禮服不知道被扔去了哪兒,現在他穿著的是一身大紅色的喜服。

一瞬間陸清則感覺有點荒謬,寧倦給他換上喜服,將他鎖在床上……是想做什麽!

寧倦也聽到了鎖鏈的聲響,端著兩只酒盞,拂開紗簾走了過來。

陸清則被鎖得有些惱,正想質問,便聽到寧倦先開了口:“你又拋棄了我。”

一句話便把陸清則心底的薄怒散了大半。

他也是這時才發現,寧倦也穿著身大紅的喜服。

不僅如此,這間屋子便是大婚時才有的裝飾,喜燭喜字,喜慶非常。

寧倦的聲音裏卻沒什麽喜意,他背著光,表情模糊不清,陸清則只能聽到他狀似平淡地道:“就像三年前……你答應我會盡早回京,我滿心歡喜地等著你回來,等回來的,是你的死訊。”

“今日你沒有拒絕我,即使只是因為是我的生辰,我也很高興。”

寧倦一步步走近,語氣平靜:“我知道我從前做錯了,所以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但我不夠乖嗎?我那樣聽話……你還是又準備走了。”

他看著陸清則的態度逐漸軟化,不再那麽抗拒,甚至有松動的跡象,以為自己勝利在即,以為讓長順準備的這一切用不上了。

沒想到還是用上了。

陸清則的喉結哽了哽,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並非是因為寧倦身上那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而是另一種陌生的情緒:“我當真沒有想離開,你誤會了……”

“我擔心你今晚受了涼,會發熱。”寧倦截斷他的話,話音平穩,端著酒盞的手卻在微微發抖,將酒放到了床頭,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座死死壓抑著噴薄的巖漿的火山,“所以便讓長順過去看看。”

然後長順慌慌張張地跑來稟報他,陸大人沒有回到寄雪軒,也不在小殿下那邊,附近都沒有陸大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