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3/4頁)

那張平凡的面容竟因這股病色,顯出幾分驚心動魄的瑰麗來,讓人移不開眼。

寧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了片刻,才伸出了手。

探過來的手沾著股濃烈的梅香氣息。

陸清則沒力氣躲開寧倦的手,七葷八素地想,小皇帝怎麽不用皇家禦用的龍涎香了,改用熏香了?

好在寧倦沒有做什麽,只是試了試他的額溫。

探過陸清則的額溫,寧倦立刻打開旁邊的暗格,從中取出個白瓷瓶,倒出枚圓滾滾的藥,掐著陸清則的下頜,迫使他張開口,將藥塞進他的口中。

陸清則是沒力氣反抗,但不是腦子出問題了,用力扭開臉,條件反射地就想吐出來。

柔軟溫熱的唇瓣蹭過指尖,些微麻癢的感覺順著蹭過心口,寧倦呼吸一窒,恨不得用力抵磨過去,捂住他的口,嗓音低沉微啞,含著絲冷意:“咽下去。”

陸清則蹙著眉尖,含著那枚發苦的藥,和寧倦對視了幾秒。

那雙眼眸如沉在寒潭下的黑曜石,浸透了冷意,沒有其他的情緒。

最終雪白的喉結滾了一下,還是將藥丸吞咽了下去。

寧倦的指尖在他咳得發紅的眼尾蹭過,停頓片刻,收回手,坐了回去:“不用擔心,是我府中醫師研制的藥丸,止咳的。”

陸清則的聲音不用再故意壓著,咳得沙啞:“……多謝寧兄,寧兄居然還會隨身攜帶這種藥,不愧是大戶人家。”

寧倦淡淡道:“從前我的老師也時常生病,他在我面前時總是撐著面子好好喝藥,背地裏又嫌藥苦,喝半碗倒半碗,把屋裏的盆栽都澆死了,我便讓府中醫師試著將一些湯藥濃縮成藥丸,方便隨身帶著。”

……那盆盆栽本來就快死了,幹他何事?

陸清則悻悻地想著,違心地贊嘆道:“寧兄真是尊師重道,很有孝心,你的老師知道,也會很感動的。”

寧倦盯了他幾瞬,沉沉地閉上眼,有幾分冷漠疲憊:“是麽,可惜他恨極了我,寧願死都不肯留在我身邊。”

寧倦的語氣很平淡,陸清則心裏卻冷不防被刺了一下,泛起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來,沉默了一下。

寧倦是這麽覺得的嗎?

他其實並沒有恨寧倦。

這次來京城遇到寧倦已經是極大的驚嚇了,陸清則打算能順利離開京城的話,往後再也不回來了,看寧倦郁結於心的模樣,終究是有些不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你的老師應該不會那麽恨你的。”

“當真?”寧倦睜開眼盯著他。

馬車搖搖晃晃的,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的守將本來要逐一排查身份,檢查路引,見到陛下身邊的長順大總管,神色一凜,頓時猜出了裏頭是什麽人。

長順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一群人便無聲地垂下頭,讓開道,恭謹地讓馬車進了城。

城門隔絕了城外的清凈,進入城中,一派車水馬龍,喧鬧的聲音潮水般四湧而來。

陸清則恍若未覺:“那是自然,不會有老師當真記恨上自己的學生的。”

寧倦緩緩點了下頭:“承你之口,希望是如此。”

陸清則總覺得他的語氣有點說不出的怪異,但除了方才給他喂藥時有過一點接觸外,寧倦又沒有其他任何異常了。

他抿了抿唇,往外面看了眼。

唐家蜜餞鋪子到了。

從前陸清則嘴裏發苦時,陳小刀就經常跑來這家鋪子給他買蜜餞,味道一頂一的好,在京中頗有盛名,他這個“外鄉來的”,知道這家鋪子也沒什麽稀奇的。

方才吃下的那枚藥好似有點效果,腦子雖然混熱發脹不已,呼吸滾燙,但好歹沒有再咳了。

陸清則不打算再繼續跟寧倦拉扯下去,起身隨意拱拱手:“多謝寧兄搭我一程,我得趕緊買完回去了,回去晚了,指不定還得挨夫人的罵,往後定然給寧兄寄信往來。”

寧倦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嗯。”

陸清則緩緩舒了口氣,擡腳往外走去,腳下卻猝不及防一絆,不知道勾到了什麽,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倒,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寧倦懷裏。

寧倦依舊紋絲不動,只在他倒下來時伸手攏了一下。

懷裏這副軀體很清瘦,瘦得有些硌人,沒有幾兩肉。

陸清則本來就頭暈著,摔得更是一陣頭腦發昏,半晌才緩過來點,心裏罵了一聲。

少年的胸膛也不似從前那般猶有一絲單薄了,變得愈加堅實溫暖。

陸清則觸電似的,迅速起身:“抱歉抱歉,一時沒留意。”

起得太快,眼前又猛地黑了下。

寧倦凝視著他:“段公子看起來,和我的老師一樣,身子不太好。”

陸清則後背一緊,神色如常:“春寒料峭,不習慣北邊的氣候罷了。告辭。”

寧倦微微頷首:“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