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3/5頁)

但最終,寧倦只是神色自如地笑了笑:“好。”

這一晚上兩人睡得都不怎麽能闔上眼。

隔日清早,陸清則從睡夢裏驚醒,輕手輕腳下了床,收起線和鈴鐺,俯身看了看寧倦。

少年已經再次陷入了昏睡,眉尖緊蹙著,仿佛沉在什麽噩夢之中。

陸清則輕輕撫平他的眉宇,安靜地離開了寢殿,在旁邊的暖閣洗漱一番,向長順要來紙筆,思索了下。

史大將軍對朝廷心寒已久,他若是發信過去,直言找到小世子了,恐怕並不會得到信任。

想了想,他沒有直接寫字,提筆勾勒,依著回憶,將林溪身上的玉佩畫了出來,又看了兩遍,確認上面繁復的花紋一絲未錯,才擱下筆吹了吹,換上了長順差人去陸府拿的朝服。

等用了早餐,紙上的墨也幹涸了,他折起信,塞進信封裏,走出暖閣,交給小靳:“煩請將這封信送去漠北,務必交到史大將軍手中。”

小靳收好信:“是!”

漠北軍務繁忙,回京之時聽聞史大將軍早已帶兵去了瓦剌,昨日收到了軍報,想必仗也快打完了,收到這封信時正好。

陸清則戴好面具,看著小靳離開後,便又在錦衣衛的護衛之下,去了文淵閣。

幾位閣臣也是差不多時間抵達,看陸清則準時來了,都紛紛露出假笑。

這病秧子,往日裏三天兩頭就得昏倒喝藥,怎麽還沒倒下?

陸清則非但不倒下,奏對時反而挺有精神,頗為遊刃有余地。

文淵閣內安靜一片,陸清則翻看著閣臣票擬的奏本,淡淡提問:“禮部員外郎丘榮蔚與同僚醉酒狎妓,按律當杖責六十,為何按下不表?”

“太常寺少卿之子閻泉明當街縱馬,踩踏賣菜郎致死,被抓去大牢後,僅兩日便被放出,刑部上折言是賣菜郎一家訛詐,既如此,就讓北鎮撫司去查查,到底是不是訛詐。”

“工部上月二十日開支三百萬兩,詳細用途、去向未稟明,讓楊尚書遞個奏本說清楚。”

“禮部和鴻臚寺擬的秋獵單子駁回重做。”

“禦史孫安上諫,太安知府劉平原向吏部郎中魯威行冰敬……”

陸清則的聲音十分平穩,清清淡淡的,不高不低,始終維持在一個線上,兼之聲線清潤,入耳動聽。

但此刻鉆入耳中,卻讓眾人一陣陣頭大。

那些按下不表的,不予處置的,除了與他們多少有點關系外,還能有什麽原因?

陸清則看著人柔和,行事怎麽這般不知圓滑!

但經此一事,也看得出來陸清則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和淡雅,手握代行大權,強硬起來,是真的會動真格。

他們只能強壓不滿。

從清早到晌午,眾人才稍歇片刻,伺候的宮人上前奉了茶。

陸清則低頭抿了口茶,潤了潤發幹的喉嚨,余光覷了眼一直悠哉哉的衛鶴榮。

其他幾位閣臣覺得他搶了權,壓了他們一頭,心裏郁郁不滿,衛鶴榮這位大權在握多年的首輔倒沒什麽意見的樣子。

他不怕嗎?

不論是哪種掌權者,應當都會恐懼失去權力吧。

尤其是衛鶴榮,如他這般名不正言不順的權佞,待他失去權力那一日,就是葬身之時了。

陸清則摩挲著茶盞,正想著,外頭來了個小太監,滿臉喜色:“陸大人!長順公公派我來告訴您,幾位禦醫的藥起了效,陛下方才醒了一小會兒,陳太醫說已有了方向,余毒清理,也只是時日的問題!”

這話一出,除了陸清則、馮閣老和衛鶴榮,其余人眼底皆難以掩飾地滑過絲失望之色。

這小皇帝,倒是命大。

這出戲雖然不是陸清則安排的,不過也在他預料之中。

衛鶴榮雖然不能讓陳科在藥裏動手腳,但能命陳科故意幹擾其他太醫的思路,讓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解毒的方向。

現在衛鶴榮需要太醫發揮作用,能夠解毒,便讓陳科又帶領各位太醫走回正確方向,如此,徐恕就能“失去作用”,移交刑部以待處死,否則就算是衛鶴榮的手,也伸不到詔獄去。

衛鶴榮徹底中套了。

陸清則騰地起了身,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那便好,那便好,陛下有說什麽嗎?”

小太監低頭道:“陛下醒來時不是很有精神,沒說什麽便又睡過去了,但臉色比前兩日好看許多了。”

陸清則擡腳就想趕去乾清宮看看,卻又腳步一頓,略有遲疑地看了看身後各位閣臣。

除了馮閣老外,其他人恨不得他快滾,露出含蓄的笑:“陸大人,陛下既然醒過一會兒了,說不定還會再醒,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啊,這些奏疏我等處理完了,再叫人送去乾清宮罷。”

“看你臉色不好,恐怕也是累了,你這身子,若是累倒了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