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2/5頁)

“老師是關心我的身子嗎?”

寧倦再次搶答,大概是羅漢榻躺著不太舒服,他半靠在榻上,一條長腿懶散地搭在邊沿,另一條腿支下來晃了晃,滿身少年氣,語氣很隨意:“徐恕這藥會讓我偶爾心慌口渴,不是什麽大事。”

陸清則怔了怔,因為寧倦的表現太輕描淡寫,他都要記不起寧倦中了個連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毒了。

大概是為了拖時間,又得讓太醫院暫時無解,才下了這麽個陰毒的毒。

寧倦對自己和對敵人一向都狠。

……當真是因為毒發嗎?

那,那番話又如何解釋。

那聲低微的,微不可聞的“你”,至今想起,仍有種平地驚雷之感,於靜默之中驚心動魄。

見陸清則審視著自己不語,寧倦平淡地回視著他:“至於那支簪子,老師也不必介懷,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無能懵懂的小兒了,的確不需要它了,雖說有借機利用徐恕的心思,但更多的,確實是為了我母親,等事成之後,徐恕也會得到相應的回償……”

說著,他蹙了下眉:“老師,我好疼。”

從神態到語氣都極為自然,最後甚至還熟練地撒了個嬌。

陸清則差點因為心疼心軟了,審視了許久,竟然從他身上找不到什麽破綻。

是他的錯覺,還是他太自作多情,以為人人都會因為這張臉,對他有什麽心思?

抑或是寧倦的演技太好。

陸清則一時很難確定。

但剛剛打的腹稿,在寧倦這麽一通話下的打亂之下,的確也說不出口了。

半晌,陸清則指了指外間:“我讓長順準備了熱水,現在應該能擡進來了,你去沐浴一番,回來接著休息吧,這幾日的軍政大事,我白日處理完,晚上回來告知你。”

寧倦乖乖點頭,從榻上起身,腳步因毒發後的疼痛,沒有平時那麽穩。

兩人一點點靠近時,陸清則幾乎有種下一秒,寧倦就會倒向他的預感。

氣氛像陡然又繃直的線,搖搖欲墜著。

他神經也有了微微的繃直。

然而下一瞬,少年與他擦肩而過,只有指尖無意識地碰觸到一起,但也就那麽一刹,便又倏然分離。

陸清則莫名松了口氣。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

他卻沒看到,寧倦背過身去的須臾,臉上的笑意便消失得幹幹凈凈,狹長的眼底陰鷙蔓延。

方才不過露出一點端倪,陸清則就迫不及待地抽身離開了他。

所以他更不能現在就暴露心思,把陸清則嚇跑了得不償失。

他得耐心一點,再耐心一點,編織出一個自然的陷阱,才能叫陸清則毫無防備地踩進來。

長順總是一臉擔心,害怕他會對陸清則用強。

他也擔心。

若是陸清則真的跑了,他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陸清則如果乖乖的,他不介意在他面前一直做一只乖巧的小狗,千依百順著。

老師。

寧倦面無表情地走到殿門邊,敲了三下門。

你最好不要自己找罪受。

長順進來時,正好對上皇帝陛下那張仿佛在冰窖裏冷藏了十八年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腿發軟:“陛……陛下?”

陸大人不是在裏面嗎,怎麽還一臉殺氣啊!

寧倦臉色冰寒,語氣倒很平和:“傳熱水上來。”

陸清則遠遠地聽著,感覺倒也還好。

臨安府的那一夜,寧倦發現他和段淩光私會時,或許是有了被背叛的情緒——畢竟寧倦生平最恨被人背叛,他那晚借酒發了場瘋,今日卻絲毫未見有什麽激烈的情緒。

皇帝陛下金尊玉貴,難免有著“逆我者亡”的思維,如果當真對他有什麽心思,也不該這麽平靜。

不過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得提防一下。

他好好養成皇帝,想教出個明君,不是想給自己養只會反口咬來的狼的。

往後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不注意距離了,還得給寧倦輸入一下正確的戀愛觀。

前些年覺得孩子年紀還小,他自己也沒經驗,很少講到這方面。

現在寧倦都長大了,也是時候學習學習這些知識了。

陸清則邊想著,邊把自己的寢具一咕嚕全抱到了榻上鋪好,又牽了根線,越過屏風,系在床與榻之間,再掛上一只鈴鐺。

等寧倦梳洗了一番回來,見到這一切,略微沉默了一下:“老師這是做什麽?”

為免小崽子鬧脾氣,自己中途心軟,陸清則已經躺到了榻上,縮進被子裏,閉上眼作昏昏欲睡狀,懶洋洋道:“你晚上若有什麽事,便撥一下線,鈴響了,我就知道了。”

寧倦:“……”

寧倦暗暗磨了磨牙,犬齒隱隱發癢,盯著陸清則。

明明那麽怕熱,他還是穿得很嚴實,衣領交疊,將所有風光擋得一絲不漏,只露出的一截瘦弱修長的脖子,在燭光下看上去,恍若水洗的藕節般雪白,看上去十分欠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