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4頁)

洪水肆漫,江畔低窪處被淹沒,集安府一帶的水患尤為嚴重,潘敬民便強征了這所寺廟,用以安置災民。

快馬趕至靈山寺附近時,陸清則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一群官兵正圍在靈山寺外,穿甲佩刀,小寺廟外站著數十個還算精壯的平頭百姓,以及幾個光頭和尚,眾人舉著棍棒,守著寺門,為首的是個清秀瘦弱的少年,臉色都繃得緊緊的。

雙方正對峙著,但實力懸殊一眼就能看出。

寧倦眼眸一眯,打了個手勢,示意暗衛分散出去,但暫時別妄動。

先聽聽這是在做什麽。

為首的官兵舉著刀,對著這群平民怒喝:“反了天了,敢攔軍爺辦事!”

站在瘦弱少年旁邊的年輕和尚面帶怒氣:“你們三天兩頭來寺裏將病患帶走,除非說明那些施主的去向,否則今日別想進入這靈山寺!”

陸清則輕輕嘶了口氣。

恐怕於流玥說的是真的。

以潘敬民的作態,水患他治不了,病患他不想治。

他想要減少這件事的影響力,阻止疫病的擴散,不影響到自己的政績和官帽,那他會怎麽做,那些被帶走的人會是什麽下場?

在場諸人腦筋都轉得快,心底霎時一寒。

“找死。”為首的官兵沒了耐心,臉色一沉,“把這群刁民拿下,今日殺雞儆猴,看誰還敢有異議!”

他話音落下,寧倦眼底掠過絲冷色,吐出四個字:“留個活口。”

暗衛早就蹲守在最佳位置,得令立刻拔刀出鞘,沖了上去。

那群官兵沒料到附近居然還埋伏著人,並且都提著刀,身手不凡的樣子,當即嚇了一跳,嚷嚷著:“反了反了,你們這群刁民,竟敢私通山賊!待我回去上報,一窩端了你們!”

為首的官兵嘴上聒噪,功夫竟也不差,掄起兩把巨錘,力氣奇大無比,能和功夫高強的暗衛打得有來有回。

寧倦坐於馬背之上,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徑直取下背後的弓,搭箭拉弦,兩石的長弓徐徐被拉至圓滿,箭簇閃著冷光。

隨即陸清則聽到“錚”地一聲弓弦震響,羽箭“咻”地飛出。

下一瞬,箭矢連穿三人,官兵應聲倒地,被受驚的馬兒踩踏過。

少年臉色冷然,緩緩收回拉弓的動作,寬大的袍袖灌滿了風,被吹得獵獵作響。

陸清則下了馬,就站在不遠處,望著這一幕,心跳忽地加快了幾分。

寧倦垂下眼:“嚇到老師了嗎?”

陸清則搖搖頭。

他只是有點驚訝,寧倦居然能坐在馬上,拉動兩石的強弓。

小毛孩兒偷偷進步了啊,臂力這麽強。

頭頭死了,即使人數占據絕對的優勢,剩余的士兵也慌了手腳。

看到有人出手,那些守在門口的百姓也想上前幫忙,卻被為首的少年伸手一擋,示意他們退後,然後盯準了一批慌張的馬兒,踢起一把染血的長刀握著,抓住馬韁翻身上馬,三兩下制服了那匹馬,也沖進了混戰的人群裏。

武藝竟然出乎意料的高強。

潰亂的士兵很快死得七七八八,血腥氣漫過來,還剩最後一人時,那個武藝過人的少年提著刀要追上去,卻被暗衛攔住。

他愣了愣,眼底疑惑,放下刀,比劃了幾個手勢。

——竟然是個啞巴。

寧倦擰眉看著那個少年。

陸清則適時開口:“他在問,為什麽不斬草除根,聽說潘巡撫也在集安府,讓那個人跑掉就糟糕了,我們殺了官兵,被官府通緝後,會有更多官兵圍攻來的。”

見到有人能翻譯自己的話,少年眼底頓時多了幾分驚喜與感動,使勁點頭。

寧倦沒急著回答,訝異地望向陸清則:“老師還懂手語?”

“略懂一二。”陸清則回完寧倦,望向少年,安撫地笑了笑,“不必擔心,怕的就是他們不來。”

少年眼露茫然,遲疑了一下,還是放棄了追擊,丟下了刀後,被十幾個人圍著,又顯得靦腆害羞起來,朝倆人打了幾個手語:我叫林溪,多謝你們出手相助。

陸清則又翻譯了一下,然後回答:“不必言謝。”

要陸清則一直翻譯有點麻煩。

雖然寧倦很喜歡聽陸清則說話,但他不喜歡陸清則總是注視著別人,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利落地翻身下了馬,走向寺門口的僧人。

佛寺前沾染了血腥,那幾個僧人不忍卒看,正雙手合十,臉露不忍地無聲念經。

為首的和尚須發皆白,看起來應當是這寺廟的主持。

“寺內的情況如何?”

聽到問話,驚魂未定的僧人們睜開眼,因著寧倦等人的相助,他們並未設防,沉重地嘆了口氣:“山上有數以萬計的災民,屋內住不下的,只能睡在院子裏,不少人因此得了風寒……”

“起初官府還會送點糧食與藥材來,慢慢就不送了,只派人守在寺外,隔幾日就帶走一批染了風寒的傷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