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程榆禮一時沒吭聲,耳畔有個收音機在放著見月唱過的曲子。是《青冢前的對話》,王昭君的念白。故人不見,舊曲重溫。徒添傷感。
過了許久,程榆禮對秦漪緩緩開口說:“媽,我的家庭很復雜,你已經見識過。當初給你和月月帶來的不快,我沒有及時做好疏通調解,是我不好。事後很自責,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來道歉。”
秦漪愣住:“道歉?道什麽歉?”她擺手說,“不必不必,嗐,這都多久了。”
程榆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因為我不喜歡紛爭,所以遇到許多事情的碰撞,我會第一時間選擇逃避,能不直面就不直面,這導致很多矛盾懸在那裏無法解決,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復雜,直到有人為我的逃避而受傷,我才不得不去面對。
“真正愛一個人是不該讓她受苦的。現在回想,我一定是一個很糟糕的丈夫,讓她的失望大過這一些年對我的情意。”
秦漪道:“怎麽會,她回來從沒有說過你半句不是。”
這話也不知是寬慰他,還是在給他的情緒雪上加霜,程榆禮不由哽了一下,閉了閉眼。他的聲音啞下來幾分:
“她的離開給了我一個成長和反省的空間。如果還有機會,我會先建立好一個遮風避雨的家,再請她進門。月月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無法接受我們就此離散。”
“媽,既然我們都不希望她再孤注一擲,拿婚姻當賭博,這是我給你的承諾。我也不會再讓她兩手空空。”
秦漪聽得心生感慨,有半分鐘的恍神,正要開口說句什麽。裏面浴室傳來呼喚聲:“媽,給我拿件毛衣,冷死了!”
秦漪應了聲,跟程榆禮說:“我去給她送衣服,你再坐會兒。”
程榆禮沒有吭聲。秦漪起身離開後,他俯身把咕嚕的項圈掛上,揉了揉他的腦袋,便往外面走。
秦見月洗好澡出來後,程榆禮已經不見了。狗在門口玩著拖鞋。秦見月本還在好奇他去哪了,看見長大的咕嚕,“哇”的一聲撲過去抱住它。
秦漪絮叨著:“欸這小程,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誒誒你別這麽抱,剛洗完澡,一會兒毛全蹭身上了。”
秦見月高興得很:“沒事,大不了再洗一次。”
咕嚕也興奮得很,在它媽身上舔來舔去。
“走咯,出去玩!”
去外面遛了一圈狗狗,回來時天已經很黑了。
秦見月手插在兜裏,哼著歌往巷子裏走,她在想接下來要怎麽處理這只“單親狗”,既然程榆禮沒及時把它要回來,看來他還是很通情達理想讓見月和它多相處幾天。
她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往巷子深處走,耳邊傳來二胡的聲音。
秦見月步子頓了頓,側眸去看那堵院墻。
一樣的雪天,一樣的二胡聲。故人不見,舊曲重溫。雪水濕了肩。
狗繩被栓在旁邊的郵筒上,秦見月閉上眼,靜靜地聽這曲調的旋律,在沒有節拍的節拍裏挪動起腳步。
嘴角彎起一個溫暖的弧,旁若無人地感受著這場風雪的靜謐陪伴。
雪花落在發梢、鼻梁、耳垂。
柔軟的睫毛被火紅燈籠映襯出喜悅色澤,而這喜悅中又有微不可察的孤寂和哀愁。
失落孤獨嗎?是有一點。
但她現在發覺,記憶也可以溫柔歲月。只要他們真切地擁抱過,相守的暖就不會走遠。
旁邊小孩在嚷嚷。
“媽媽,這個姐姐在幹嘛?”
“噓,姐姐在跳舞。不要打擾她。”
二胡聲戛然而止,秦見月也睜開眼。她去牽狗狗。
從郵筒的門栓上解開狗繩,趴在地上的咕嚕配合站起來。秦見月想拉它往對面的家門走,而咕嚕卻固執地待在原地沒有動。
秦見月好奇問:“怎麽了?”
“汪汪!汪汪!”咕嚕沖著那個高高的郵筒叫了一聲。
秦見月安撫地摸一摸它的腦袋,蹲下來打量它的神色。以為是受到了驚嚇,但咕嚕看起來並不激動。
她覺得古怪,就在細細打量時,秦見月看到了在狗狗項圈上掛著的一串小鑰匙。剛剛遛了它一路竟都沒有發現。
再驚訝看去,廢棄了成年累月的郵筒已經不知在何時換上新鎖。
她取下咕嚕脖子上的小鑰匙,將信將疑地插了進去。
輕輕旋轉。哢噠一聲,門果真被打開了。
秦見月掀開小門,借著月色與燈火,看到裏面躺著一張褐色信封。
遲疑很久,她將信封取出,上面寫著:秦見月收。
霧蒙蒙的雪讓這幾個字顯得不那麽真實。
她在那裏矗立很久,爾後門被關上,秦見月跑回家中。
秦漪“誒誒”了兩聲,有話要說的姿態。秦見月像是沒聽見,往臥室一鉆,用門將外面的聲音隔絕。
她快速地脫掉了大衣,沖潮濕的手掌心哈了幾口氣,擦一擦雪水,打開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