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封“家書”被秦見月通讀三遍, 像身上的雪水消融,心口也有一片柔軟塌陷。淚盈於睫,她將其一絲不苟地疊好, 動作很輕, 怕碰碎這字裏行間的溫暖。

拿起手機,看一看程榆禮的聊天框。

她問:今天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呢?

程榆禮回:公司有事。

是真的有事, 還是像信裏說的“生怕叨擾”?秦見月不得而知。

她揉一揉霧蒙蒙的眼。

寥寥兩句,沒有多說。

秦漪的敲門聲傳來, 給她送來一盆果籃, 裏面裝著橘子,洗凈的草莓。並問道:“跟小程還有聯系?”

秦見月無辜搖頭:“沒有啊。”

“那他怎麽來送狗?”

“這是我們共同撫養的孩子嘛。”

“哎喲喂, ”秦漪好笑道, “還撫養孩子,不就一條狗。”

秦見月也失笑:“真的是為了狗才聯絡的, 我已經和他說得很清楚了。”

“說什麽說清楚了?”秦漪今天意外表現得八卦。

秦見月跟她坦白說:“他去平城找我了,說了一些心裏話, 但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我認為沒了他我過得還不錯,就把他拒絕掉了。”

秦漪說:“他還特地去挽回你啊。”

秦見月嘀咕一聲:“這個時候才知道挽回, 確實是‘晚回’。”

“你總得給人反思的時間。”

秦見月本來趴在桌上, 聞言一下坐起來說:“媽, 你怎麽回事啊?幹嘛幫他說話?你可別被他的美色利誘啊。我說了, 好馬不吃回頭草的!”

秦漪:“什麽利誘, 你這說的什麽話, 媽就是想問問你心裏怎麽想的。”

秦見月說:“沒有想法, 過去都過去了。”

秦漪看著她的眼, 捏著秦見月的臉說:“真沒有?當時不是特別特別喜歡?嗯?不讓嫁還跟媽置氣來著, 說沒感情就沒感情了?你看起來不像這樣的人啊。”

秦見月沒吱聲。

秦漪催促說:“你跟媽媽說實話。”

秦見月聲音很小地說了一句:“我很害怕再受到傷害。”

比不撞南墻不回頭更可悲的是重蹈覆轍。

秦漪理解她的擔憂,沒再說什麽,輕輕點一點頭,轉移話題道:“對了,你說孟老師叫你參加的什麽創作大賽,稿子還沒給媽看過呢。”

秦見月說:“你想看啊?”她一邊說一邊去書架裏翻打印稿,“但我寫得比較粗糙,還沒來得及仔細修改。”

“沒事,我看看你的構思。”

一疊紙被放在秦漪的手上,她老花眼,拿遠了細瞧:“這麽多呢,密密麻麻的字,媽眼都糊了。”

秦見月把台燈挪到秦漪的紙上:“好點沒?”

“看清了,看清了。”

媽媽的視線細細地掃過她的文稿,眼裏帶著一點琢磨的意味和贊許的光。

“媽,還有個事。”秦見月打斷她,眼神遲疑,但著淡淡躊躇,她輕聲說,“那天孟老師跟我說,想讓我去參加一個交流會,讓我準備一些個人材料參與梅花獎的評選。”

“梅花獎?”秦漪一聽,愣愣地看她。

“對,老師說今年多設置了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獎項,她說我有入圍的資格,想讓我去試一試自薦。”

秦漪說:“這麽好的事兒啊,讓你撿著便宜了這不是,”又看秦見月悶悶不樂的樣子,“怎麽了這是,你愁什麽?”

秦見月悶著頭,說心裏顧慮:“我還在遲疑要不要去參加評選。”

“怎麽不去?”秦漪急得拍桌子,“怎麽不去?媽年輕的時候想參加都沒得參加呢,這麽好的機會,你這可不能落下遺憾啊!”

秦見月說:“就是覺得我好像還沒到那個水平,總差別人一截兒,我有資格參加也是因為唱戲時間更久一點,學戲學得早,師哥師姐他們都沒去成——”

“你這話說的!”秦漪霍然就急眼了,“年齡要什麽緊,戲齡久就是咱們的長處,你就是比人家唱得久,就是比人家吃得苦多,這是不爭的事實。既然老師都說了你有入選的資格,那你就是有。自我懷疑什麽?!”

她說著,激動地起身去秦見月的老式衣櫥上面翻東西。

秦見月不明所以問:“你找什麽呀?”

“你小時候唱曲兒獲得那些獎狀啊,比賽照片什麽的,媽都給你留著,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場。”

秦見月失笑:“那些不能用的,都是鼓勵獎,那算什麽呀。”

“不行,不行,得找出來,你一塊兒交過去。”秦漪一邊說,一邊踩椅子上翻箱倒櫃,取下來一堆獎狀,“來來,翻翻這裏面有沒有。還有照片,我再找找……”

秦見月無奈地笑著,搖頭。撣一撣紙上的灰,她慢慢地翻起了舊日獎章。

“你看,你看,都是你的榮譽。”

秦漪拿著一摞照片過來。迅速地翻給她看,最大的那一張校園合影,照片裏的秦見月才八九歲的年紀。表演結束,還戴著一頭紅花,她站在小學報告廳的舞台中間,捧著她的獎狀,拘謹地看著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