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頁)

哪位?

都是臉生的人,程榆禮也辨別不出,他看了眼秦見月。

秦見月忙走到秦灃跟前,拿出在手心搓揉了半天的紙巾,替他擦一擦嘴角的血漬,小聲地說:“受傷很嚴重嗎?”

秦灃哼笑一聲:“皮外傷,嚴重我就不在這兒了。”

程榆禮問身側的警察:“保釋什麽流程?”

陳警官說了句稍等,給他取來一支筆和一張紙,“你先簽個字吧。”

筆在紙上走了一道,劃出一筆空白的印子。有墨,寫不出。

“您稍等,我去找一支能寫的。”

“不必。”程榆禮沒找到能試筆的草稿紙,便在掌心劃拉兩下,寫出個“月”字,“可以寫。”

秦見月回眸,看見程榆禮在桌沿俯身簽字。側臉的骨骼輪廓,脊背的線條,執筆寫字的指,處處幹凈流暢。

狹小的審訊室,粗魯的謾罵和腥沖的血味裏,匿著他從骨子裏溢出來的修養與氣質。

三秒鐘簽完。

陳警官說:“還得去銀行交一下保證金。”

程榆禮點一下頭:“麻煩您開個單子吧,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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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灃就這麽被領出來了,受了一點皮肉苦,他倔強不肯去醫院,把“哪個男人身上沒點刀疤”掛在嘴邊,從局子裏出來的路上還在罵罵咧咧跟秦見月訴說不忿。

程榆禮沉默地跟在後面,腳步悶沉。

走完流程已經入夜。如水夜色裏,燈下蚊蟲亂舞,顯得這道光很臟。

秦灃忽的回頭,看一眼程榆禮:“不好意思啊,忘了感謝你了妹夫,今兒多虧你們及時趕到。要不然我還不知道得在裏頭蹲到幾點。我都快餓死了。”

他說著便自來熟地要去攬程榆禮的肩。

秦見月腳步輕盈地一挪,站到他們二人中間。

秦灃便沒搭到他。

他霍然就想起秦見月那句“你別碰他”,隱隱有了些意識,放下舉在半空的手,咳咳兩聲緩解尷尬。

程榆禮說:“小事。”

“你叫什麽名字來著?程、程……?”

他答:“程榆禮。”

秦灃一邊品著名字一邊從煙盒裏取出一根煙,夾在指尖遞過去。

程榆禮手已經擡起來了,被秦見月握住。她看著秦灃那只被擠扁的煙盒上的品牌名,訕訕說了句:“他不抽煙。”

她的手被松開,程榆禮接住秦灃的煙:“偶爾也抽。”

秦見月悶著頭,心事不明。她欲言又止,秦灃也欲言又止。

程榆禮看在眼裏,說道:“你們交涉。”

他把煙銜進唇縫,低頭點火,往路邊走。

秦灃被秦見月扯到另一邊,見她霧蒙蒙的眼,他問:“咋了你這是,愁眉不展的。”

秦見月說:“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惹事了。”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秦灃嬉皮笑臉的。

“每次都是最後一次,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我發誓!”秦灃並著指頭直指蒼天,“這絕對是最後一次。哥已經下定決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秦見月瞄了一眼程榆禮的背影,心裏還憋著一股委屈無處發泄。

秦灃再傻也不是沒眼力見的,戳著她肩膀說:“你老實說吧秦見月,你是不是嫌哥哥丟人了。”

“你說呢?換你你不丟人?”秦見月聲音顫顫的,“對,你確實不丟人,誰跟你似的臉皮那麽厚呢。上回就是因為你欠錢,人家高利貸找上門,也是他幫我忙解決的。一次又一次的,煩不煩啊。”

秦見月說著,聲音都有了些哭腔。

“欸好好好,你別哭你別哭。是我不對,有話好好商量。”

“我沒哭。”秦見月吸著鼻子,“我就是想說,你以後能不能離他遠點。”

“我怎麽離他遠點,他現在不是我妹夫嗎?咱們不是一家人嗎?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倒是教教我怎麽離他遠點。”

秦見月不由擡高語氣:“誰跟你是一家人啊?”

秦灃不由愣了下。

這話就有點刀子剜人心了。

很快,秦見月也意識到不能這樣說。可是她就是憋不住委屈,然而也無法向任何人訴說這種深埋心底的虛榮。

不願意流露出任何不堪,不光彩的一面。

不體面的家人,不夠漂亮的過去,反扣的照片,都應該永遠被壓在深不見底的地方。

她還要親自坐在那塊堅實的蓋板上,謹防他們狡猾地從邊邊角角流出來。

就像高中時秦灃一時心血來潮要去學校接她回家,陰天的周五傍晚,秦見月坐在他破破爛爛的二手小摩托後面,清新的校服被吹得鼓脹。

車子停下來等紅燈,同時,鋥亮的轎車駛來並排停下。

車後座是閑雲野鶴的大少爺,程榆禮手肘搭在窗上,用手指閑閑地點著窗框,偏頭瞄過去一眼,平靜無波的眼神撞到見月的眼底。

明明那麽淡然,卻將她注視得渾身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