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灃又惹麻煩了。

這回無關金錢糾紛, 他是讓人給揍了。男人多莽撞,一點小事,就從嘴仗發展到肢體沖突。秦灃掛了一臉彩, 在跟對面的小商鋪老板爭執。

事故的緣由是秦灃從隔壁店家買了一件什麽修車器具, 質量堪憂,用了幾回就磨損嚴重, 秦灃上門找人理論,那老板耍賴不承認這回事。

兩人便因此起了爭執。

老板是個戴金鏈子的胖男人, 光禿禿的腦袋被秦灃也是揍得青紅一片, 血糊了眼。

“警察同志,你好好看看他把我車刮成什麽樣!”秦灃在審訊室裏不安分地梗著脖子, 沖著穿工作服的民警, 非叫人去評評理,“我說實話, 我坐這兒也忒冤了,人都騎到我臉上來撒野了, 這事兒擱你你能不還手?我就純純一竇娥冤!”

胖男人也不甘示弱:“陳警官您別聽他瞎說,這貨就是個慣犯,專就盯著老實人訛人家錢。您把那冊子翻出來去看看他犯了多少事兒, 地頭蛇一個, 咱們就該加大打.黑力度把這種人打掉, 讓他蹲個十年八年的。”

“死胖子你少在這血口噴人!”秦灃講得激動起身, 指著對面胖子嚷嚷。

胖子側了下身, 捂著血淋淋的傷口, 啐了他一口:“您瞧瞧他這素質, 可真夠低下的。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行了!好好說!嚷嚷個什麽勁兒!”警察拍拍桌子, 提醒他們肅靜。

秦見月進來時, 堪堪撞上那句“他這素質可真夠低下的”。

她擡手篤篤敲了敲門,但門敞著,她實在沒見過這樣場面,也沒敢貿然進去。

遠遠望見鼻青臉腫的秦灃坐在那裏,沖著對面的胖子瞪眼。

遍體鱗傷的男人讓她鼻子一酸,恍然記起兒時的雨——

四五年級,秦見月在學校遇到了惡劣的男同桌,數學課從那時起開始學習用圓規畫圖。秦見月午睡的時候開始遭到無端的攻擊。男同桌隔著t恤在她的身上用嶄新的圓規戳刺,頭一回被紮到一瞬,尖利的灼刺感讓秦見月尖叫出聲。

她擾亂午休的平靜,被老師勒令出門罰站。秦見月向老師交代情況,而同桌卻無辜地搖著頭說沒有。同桌的父親就是他們的班主任。

於是很不幸,秦見月成了跳進黃河洗不清的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惡劣的一回,她的肩膀被紮出血。

放課的傍晚,小小的秦見月抱著書包走在滂沱大雨裏,哭得抽抽噎噎。

剛剛從隔壁職高放學的秦灃按時來接她,他看著秦見月血流成河的肩膀,問她出了什麽事。

當天晚上,秦灃沒讓那小子回家,把他扯到巷子裏教訓。

“好不好玩?啊?好不好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圓規刺進後背,男孩叫得淒厲。

隔著校服,他的身上被紮出密密的血點子。

秦見月也在哭,她去拉秦灃:“好了哥哥,他會死的。”

哐啷一聲,“武器”被擲在地上,上流急淌過來的雨水沖走上面零星的血液。男孩趴在地上哇哇地吼。

秦灃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以後還敢不敢欺負秦見月?”

“不敢了,不敢了。嗚嗚。”

“這事敢說出去,老子把你腿打斷,記住沒?”

“記住、記住了。”

一個中學校霸,他卸過人胳膊,也動過棍棒,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學生實在是小菜一碟,秦灃也並不能獲得什麽成就感。

他只希望他的妹妹不要受欺負。

膽小的秦見月去旁邊的小賣部借用電話給他打120。

秦灃把人踹在地上,轉身瀟灑地走了。

以暴制暴就是他始終一貫的處事方式,秦灃不是一個能平心靜氣跟人講道理的人。

很難說他有正向的三觀和立場,他只有對親人莽撞和充沛的極致偏袒。

警局裏,秦見月出現的一刻,裏面的人也恰好停下了沒完沒了的爭論。

警察注意到門口有人站著,便說了句:“站著幹嘛?進來進來。”

秦見月有點害怕警察這類人物,講話聲音小小的:“我來保釋我哥哥。”

程榆禮跟在秦見月身後進門,高挑峻拔的男人款步邁進審訊室,步伐不疾不徐。有種和這冰涼審訊場面錯離的矜貴氣質。他沒做什麽表情,也沒開口說話,吸睛的氣場卻一下讓所有人瞥眼過去。

程榆禮淡淡巡視一圈室內,一股濃稠的血腥味讓他微不可察地蹙眉。

指骨蜷起,抵了抵鼻尖。

坐著問話的警察凝神觀望了一下,不出三秒,旋即謹慎地放下翹在一起的腿,火速起身迎過來:“程先生,您來辦事兒?”

他表現得隱隱熱情,直接越過了身前的秦見月。

程榆禮沉聲開口道,“接一下內兄。”

陳警官眼裏幾分不敢置信,回眸望著那兩個臟兮兮的男人,問他道:“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