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唯一

鷺嶼中學的暑期補課沒能持續多久,鷺嶼市又迎來了一場台風。

這次有了經驗,方硯唯比上次冷靜淡然了許多,窗外風聲呼嘯,他把書依次收進書包裏,仔細檢查抽屜。

他的手碰到了兩張柔軟的東西。

他拿出來,是兩張奶糖的糖紙,是路執先前給他買的糖。

明明說過不愛吃這些甜膩的東西,他卻都不記得自己是哪節課偷吃的了。

路執不在座位上,他把糖紙抓進手心,塞進了書包側面的口袋裏。

收拾完他一擡頭,路執正站在窗邊看他,不知道打量了多久。

“幹什麽?”他問。

他把書包放到了自己左邊,擋起來。

“你有想吃的嗎?”路執問,“我們去采購。”

台風天前的物資儲備,已經成了鷺嶼居民的生活習慣,超市裏的人很多。

“執哥,你排隊。”方硯唯討厭排隊,他把小推車給了路執,“我去買。”

“好。”路執左手扶在小推車上,站到了隊伍末端。

方硯唯回想著路執上次采購的偏好,拿了幾樣蔬菜,又拿了蘑菇。

速食不需要多買,路執的外公外婆前幾天來過一次,往他們的冰箱裏塞了很多餃子。

路執似乎不愛吃,他倒是悄悄吃了好多個。

肉餡挺鮮,他比較喜歡。

他很小的時候,方嘉彌也給他包過餃子。

“我們路路,一定要多吃一點。”那對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夫妻說,“從小到大都這麽乖,一定能考上好大學。”

路執一如既往的冷淡,接過東西,平靜生疏地道了聲謝。

這是方硯唯很羨慕的。

家人包的餃子,會有家裏的味道。

他邊想著,邊路過超市的冰櫃,空落落的冰櫃裏,還剩一袋春卷。

他有次自己弄早餐時,煎過一份不太成功的,路執吃掉了兩個。

他把手伸向了春卷。

一只手橫空截過來,截走了他的目標。

“你也要嗎?”旁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方硯唯怔怔地擡起頭,總感覺面前的男人看著有些眼熟。

男人大約四十歲,身材卻保持得很好,穿著一身運動服,身量挺拔,眉眼微冷,刀削般的輪廓藏著淩厲,薄薄的嘴唇勾著點笑。

方硯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的人。

“你先拿的。”他說,“歸你了。”

“抱歉啊。”男人說,“我兒子很喜歡這個。”

路執推著購物車,跟著長隊緩慢移動,看方硯唯像螞蟻搬家似的來回運東西。

他遠遠地看見方硯唯又回來了,嘴角剛要彎出點笑的意思,又看見了方硯唯背後不遠處的人。

“累死我了。”方硯唯把東西往購物車裏一放,“每次刮台風都像末日囤貨。”

“再去買兩個豆沙包。”路執說,“我突然想吃。”

“你剛才怎麽不說?”這是大佬,方硯唯敢怒不敢言,又往食品區走去。

男人停在路執面前。

“你們一起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他爭了。”男人把春卷扔進購物車。

速凍食品的袋子砸在方硯唯放進去的餅幹袋子上,傳出了餅幹碎裂的哢嚓聲。

路執的目光冷了許多。

“你現在跟你媽過?”男人問。

路執低垂著目光:“和你有關系?”

“老子坐一年牢回來,兒子都沒了。”男人上前一步,“他們搶了我兒子,我不該問?”

路執:“問完了?”

“路執。”男人盯著他看了片刻,嗤笑了聲,“你是我培養的,回來給老子當兒子。”

“路建昌。”路執搭在校服口袋裏的手指,撥了撥一把折疊刀,“你那腿,在裏面被人打得不輕吧,你想我再給你打廢一條嗎?”

路建昌的臉色變了變。

“酒是你自己喝的,架也是你自己打的。”路執聲音冷冽,“我不需要一個坐過牢的爸。”

“你以為,溫雅是真心待你嗎?”路建昌說,“她把你接回去,不過是為了安撫那對神神叨叨的老夫妻。你在他們心裏,根本就比不上路琢。”

短短一年,路執長高了許多,早就脫開了少年的單薄,肩頸骨架都有了成年男人的輪廓。

路建昌說到一半,目光停在路執的手腕上,在校服口袋裏看見了藏了一半的刀柄。

畏懼的感覺蔓延至胸口。

方硯唯捧著兩個豆沙包回來時,正看見那個男人離開。

男人似乎對路執畏懼到了極點,邊說邊往後讓,直至離開。

“執哥,豆沙包。”他說。

購物用的小推車裏,多了一袋眼熟的春卷。

方硯唯:“?”

這是認識?

“下一位。”營業員喊道。

路執把小推車裏的東西往收銀台上放。

方硯唯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打量著旁邊貨架上的盒裝糖果。

黑色包裝,紫色底紋,上面印的是純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