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2頁)

虞欽連示好都如此笨拙,他卻感到了心動,可能他早已無可救藥,病入膏肓。

翌日冬狩,倒是難得的好晴天。

成景帝在留京的王宮大臣們的送行下,身著戎裝,率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京城出發,赴往西山圍場狩獵。

一路隨行除卻京中三大營的部分人馬,不乏有各院府司官員,無論文武,皆佩弓箭。神機營率隊與前,金吾衛在後,其他眾衛分散左右,護衛陛下。

路途上倒也平安無事,抵達西山圍場後,便開始駐紮禦營。

前往禦營求見,堂堂神機營提督,在禦營外候了許久,也未能見得龍顏,只見的天子近侍嚴公公出來沖他搖頭。

嚴公公壓低聲音道:“陛下和方大人還在談事,宴大人你先回去吧。”

宴雲何感覺到嚴公公的拂塵輕輕往他身上一掃,他目光微凝,當下拱手道:“多謝公公,臣晚些再來覲見陛下。”

說罷他大大方方地離開,可瞧見全程的旁人,卻不會這麽想。

他們只覺得這神機營提督又失了聖心,一時間諸多揣測,陛下是否真與祁少連翻了臉,這才遷怒於宴雲何。

未能見到陛下,宴雲何無視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諸多視線,回了自己的帳營。

宋文上前正想替他卸甲,宴雲何卻擺了擺手,從盔甲中掏出一枚蠟丸,是剛才嚴公公遞給他的。

等捏開一看,速速掃了手中的指示,宴雲何便眉心緊皺。

成景帝的計劃堪稱周詳,一旦完全實施,確實可以一箭雙雕。

只是這個計劃中,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好似缺失了極為重要的一環。

宴雲何將紙條在燃盡燭火中,沉吟半晌後,對宋文道:“萬一到時真打起來,記得能躲就躲,打不過就是逃,那會我顧不上你。”

宋文微笑道:“大人,你是去大同太久,忘了每個武術先生都說我比你有天賦嗎?”

連虞欽幾時離開都能察覺,宋文這些年的武功,也不知道漲到什麽程度了。

宴雲何被駁了面子:“武功高強雖重要,但疆場上還是講究策略。你這麽容易信人,再高的武功都毫無用處。”

“那大人還帶我過來,讓我幫忙狩獵?”宋文不滿反駁。

主仆二人鬥嘴不過數句,營帳外便士兵傳報聲,是方知州來了。

宴雲何對宋文使了個眼色,宋文當即住了嘴,出去清退門口的士兵,叫方知州和宴雲何能安心談話。

方知州甫一入營,宴雲何便被他淒慘模樣嚇了一跳。

只見他好友額角發腫,隱見血跡,瞧著是被杯子砸破了腦袋。

宴雲何面帶驚異,下一秒只是翻出了金創藥,熟練地給方知州上藥。

“你不問問,我這是怎麽了嗎?”方知州忍痛道。

宴雲何手一抖,力道沒控制住。

方知州卻仿佛感覺不到疼般,沒有任何反應。

宴雲何見血止住了,便將手裏的紗布往旁一扔:“猜到了,但是不敢去確認。”

他看見方知州襟口那若隱若現的平安符,從懷裏取出那一模一樣的平安符,遞到方知州眼前。

方知州怔怔地看著那平安符,眼眶發紅:“從前我總勸你放下,現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才知旁人一句放下,有多可笑。”

不過是數個月,他們兩人的處境卻全然調轉,現在方知州才成了那個糊塗的人。

宴雲何握緊了手裏的平安符,他心裏一直有懷疑,卻從不敢確認,害怕的便是這刻。

宛如刀猛地落下來,他甚至沒能立即感覺到痛。

只是不解,為何是遊良,那個看著無憂無慮,從來沒心沒肺,他的好友,他的兄弟。

“他牽涉得有多深。”宴雲何得聲音很啞,像是一字一句地從喉間擠出。

方知州搖了搖頭:“你插不了手。”

他茫然地看著帳頂:“淮陽,我可能……保不住他。”

方知州說完,便感覺到有行溫熱順著臉頰淌下。

他以為是血,然而落在袍子上的,卻是透明的濕痕。

宴雲何重新拿起藥,一點點覆在方知州的傷口上:“保不保得住,得試過才知道。不拼到最後,又怎會知道結局,別怕。”

這話是他對方知州說,也是他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