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2頁)

等人走後,張姑姑適時上前:“這虞大人越發沒規矩了。”

太後不緊不慢地看了她一眼:“他沒規矩,哀家不過讓你認下的幹女兒去討嚴公公的喜歡,你不也舍不得。”

張姑姑自幼跟著太後,主仆二人私下的對話,遠不如人前那般恭敬。

“太後,今雨雖生得貌美,性子卻是個蠢笨的。若是一個不好,叫那嚴公公拿捏住了,反對咱們慈寧宮不利,那可如何是好。”張姑姑說道。

太後:“哀家倒不怕他心裏有怨,若是無怨,那哀家才要防備。”

張姑姑重新給太後揉捏鬢角:“太後怎麽想到,要讓虞大人去勾那永安侯之子。”

太後輕聲笑了起來:“那宴雲何被寒初殺了一回,竟不對外透出半點口風。雖說因走私一案涉及太多,陛下不敢輕舉妄動,不能為他出氣,但他竟絲毫怨忿也無,隨後照常跟寒初來往。”

“之後哀家便讓人去打聽他們當年在東林之事。”說著,太後望著張姑姑:“這宴雲何曾為寒初打過架,你猜是為了什麽?”

張姑姑:“奴婢愚笨。”

太後眼中倒沒多少輕視,甚至覺得這少年郎意氣風發之時,為心上人出氣,雖說莽撞,但也別有動人之處。

“不過是那幾個學子,以花魁羞辱寒初,他便將人打了。”

張姑姑嘆聲道:“即便如此,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自古男子多薄情,那宴雲何未必真對虞大人毫無防備。”

太後擱在大腿上的指腹輕敲:“虛與委蛇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哀家便是要讓他與寒初牽扯不清,叫陛下疑了他。”

張姑姑恍然道:“原來如此。”隨後又擔心道:“要是虞大人因此心懷怨恨……”

太後:“你真以為他是心甘情願地待在哀家身邊?”

“當年哀家留他一命,不過是要堵悠悠眾口。況且養不熟的狗,殺了便是。”太後目光淩厲,似透過這宮殿望向無邊的禁城:“陛下長大了,也不聽話了,有人想攪京城這攤渾水,哀家倒是想看看,他們能鬧出多大風雨。”

……

宴雲何在神機營裏練兵,今日他操練士兵也沒往日兇狠。

還未散值,副官便來通報,翰林院方大人來訪。

校場設在城外,離京還是有一段距離,方知州千裏迢迢,倒讓宴雲何有些詫異。

他步入營裏,用帕子擦去身上熱汗。

大冬天,他熱氣騰騰,甚至有霧氣在頭上冒,那畫面瞧著逗樂,方知州卻沒笑。

方知州面色凝重道:“你昨夜可是去了鳳來樓?”

宴雲何隨手將帕子往旁邊一扔:“是。”

方知州:“你怎麽……”他面色變了又變,終於擠出一句:“你怎麽就不知道低調些。”

“你和虞欽前後腳出入鳳來樓,我當晚就收到消息。”

聽到方知州氣急敗壞的話語,宴雲何明白了:“你已經告訴陛下了嗎?”

方知州:“整個皇城司都是陛下的,就算我不說,也多的是人上報。”

沒有否認,方知州確實已經第一時間轉告陛下。

將情報上告,是方知州職責所在。但立刻來通知宴雲何,又是身為多年兄弟的情誼。

宴雲何坐了下來:“行,我知道了,多謝。”

方知州驚疑不定道:“你這態度不對。”

宴雲何:“怎麽不對了。”

方知州:“你怎麽一點都不慌。”

宴雲何:“我既然敢做,就不會慌。”

方知州沉吟一陣,隨後有些震驚地望著宴雲何:“難道……”

宴雲何解開盔甲,粗暴地往地上一扔,盔甲撞出清脆的金屬聲,他面上沒有半分松快之意:“我在殿前親口對陛下承認,我有心儀之人。”

方知州倒吸了一口涼意:“你瘋了嗎?”

宴雲何陰沉地擡起眼:“你猜陛下是何反應?”

方知州沉默半晌:“若是他有反應,你今日也不會在此練兵。”

所以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成景帝的態度幾乎掀開了這張明牌,毫不顧忌地告訴了他們,虞欽的真實身份。

宴雲何壓抑著情緒了:“他是虞公之孫,滿門忠烈,陛下怎能這般對他。”

方知州倍受沖擊,一時間竟也感到悲涼湧上心頭。

“他做了滿朝文武人人喊打的奸佞走狗,背負一身罵名。不該是他來做這樣的事,瀾之……為什麽是他,怎能是他。”

宴雲何憋了足足一日一夜,卻在此刻,再也忍不住所有情緒,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