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頁)

宴雲何心知,若是虞欽是以都指揮使的身份駕臨此處,周重華就是吃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做。

偏生虞欽是以另一個身份來的,周重華曾經的學生。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讓百官敬畏的錦衣衛總領,也只能站在雪裏苦等。

匆忙趕上來為宴雲何撐傘擋雪的宋文,聽到他家大人這般挑釁,差點一口氣沒上地來。

怎知宴雲何接下來的行為,卻愈發過火。

只聽宴雲何輕柔地附在虞欽耳邊說:“今夜良辰美景,虞大人竟未宿於宮中,難道大人這般出眾姿容,太後竟是已經膩了嗎?”

說罷,宴雲何望著那人冰冷的側臉,仿佛嫌還不夠刺激,竟不知死活補充道:“若我是太後,真那般中意你,將你養在籠中,觀賞把玩便是,何必讓你出來為禍朝綱。”

他的聲音極低,極輕,除了身處此地的三人,再無旁人可聞。

虞欽緩慢地擡起眼睫,終於正眼望向宴雲何。

空氣凝滯,殺機畢現。

宋文汗毛倒立的同時,想起眼前的虞欽除了身任指揮使,還掌詔獄刑罰,沒有他撬不開的嘴,沒有他逼不了的供,更沒有他扣不了的帽子。

他家大人是瘋了嗎,何必招惹這蛇蠍美人。

何況剛才那般對太後大不敬的話語,更是送上門的帽子。

“想動手?”宴雲何語帶無辜,嘴唇卻挑釁上鉤,似乎巴不得虞欽來動他。

然而不管他如何言語挑釁,虞欽都不為所動。

這時周府大門緩緩打開,仆役上前,仿若並未看到虞大人站在一旁,只低頭交代老爺的吩咐,恭迎宴雲何入內。

三人入府後,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宋文湊到宴雲何耳邊,小聲嘀咕:“您又何必去招惹他。”

宴雲何似笑非笑:“他不敢,若他敢,信不信明日彈劾他的奏章又能堆滿一桌。”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大人。”宋文憂心忡忡道。

宴雲何斂了笑意:“張正前些日子才得陛下誇贊,張正入獄,陛下心中未必好受。”

宋文這才明白,陛下心裏不好受,錦衣衛難道就能風光?

別說宴雲何只是言語冒犯,就是真的動手打傷了虞欽,怕是太後那邊都要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何況宴雲何背後的是永樂侯府,他家大人又赴往邊疆博得軍功,深得聖眷,誰敢動他。

周重華年近五十,鬢邊微白,五官端正,氣質儒雅。

隱約能見年輕時的風姿,如今他正在書房等待宴雲何。

他與張正是知交好友,張正上書前曾來找過他,將自己家中老母妻子托付。

那時他就猜到張正或許要出事,只是沒想到竟會這樣快。

宴雲何步入書房,見到立在書房中央的周重華,一撩下擺,便要行禮。

這是他自邊疆戰事穩定,奉命回京後首次拜見恩師。

周重華上前攔住了他,仔細打量他的面容,這才欣悅點頭:“長高了,結實了。”

當年在東林書院,宴雲何的文章未必做得最好。

他愛騎射刀槍,不守院規,總是帶著一般紈絝子弟在書院裏招貓逗狗,惹是生非,時時氣得書院裏的先生找院長周重華告狀。

周重華總說宴雲何雖然行為跳脫,但本性不壞,好好教導,日後必成大器。

宴雲何也的確在九年後證明了這一點,可同樣是周重華的弟子,曾經最被看好的虞欽,現在卻成了清流最為厭惡的錦衣衛。

周重華顯然想到了那被他拒之門外的另一個弟子,輕輕嘆了口氣:“虞公若還在世,見到他的子孫竟成這般模樣……”

他掩面而嘆,顯然為此痛惜不已。

是啊,誰能想到虞欽會變成這樣。

邊疆風沙極大,夜裏卻漫天繁星,寂靜至極。

宴雲何站在那高高的城防哨所,背對明月,望著京城的方向,也曾想過虞欽。

現實遠比想象更殘忍。

時過境遷,舊人早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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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欽(攻)x宴雲何(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