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第2/4頁)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沒事。”

糟糕,他真的生氣了。

有那麽一刹那,她簡直想把全盤托出。

比如,那一吻以後,他避而不見她,她是多麽難過,幾乎是嚎啕大哭,連蘭斯都為她的哭泣感到震驚。但自尊心不允許她說出這麽丟臉的事情。

她還想告訴他,她非常喜歡他,喜歡的程度前所未有——她用了一天的時間忘記初戀情人,卻好幾天都沒有忘記他。

然而,即將脫口的一瞬間,她猛地想到了家庭女教師的教誨。

雖然那位女教師教的東西大多都迂腐無用,有關男女之事的理論,卻可以適當借鑒一下。

女教師曾說,女孩碰到心上人時,絕不可以莽撞地示愛,只有未開化的野蠻女人才會那麽做。男人都喜歡柔弱、膽小、靦腆的女性,眨著一雙天真無知的大眼睛,崇拜而溫順地望著他們。

要是一個女人表現得像狼一樣充滿攻擊性,見到喜歡的男人就粗率地告白,會被認為輕佻、放-蕩,優秀的單身漢也會離她而去。她最後的結局,極有可能是當一個充滿攻擊性的老處-女,而人們都知道老處-女的下場多麽淒涼。

莉齊雖然不怕被罵放-蕩,也無法成為老處-女,可她仍然感到顧慮,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在阻攔她痛快地告白。

那層屏障存在於社會之中,男女之間,摸不到碰不到,卻會在關鍵時刻如同一頭黑魆魆的巨獸般,攔在她的面前,扼殺她一些過分出格的想法。

她不知道那層屏障是什麽,也疲於去思考。今天一整天發生了太多事,她的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裏分別了。”莉齊說,“侯爵夫人喜歡舉行舞會,現在正是賓客乘車離開的時間,要是被人撞見,我和你同騎一匹馬,我的名聲就碎得撿不起來啦。”

“我不會讓別人汙蔑你。”

“噢,我相信你,”她說,極度的憤怒過後,是極度的心平氣和,“我們似乎對彼此有不少誤會——但明天再說吧,我今天提不起勁兒了。”

說完,她摸黑著跳下了馬。這次她學乖了,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摘下了眼睛上的黑絲緞。

本以為眼前的人會像之前一樣,毫不留念地轉身離開,誰知,他還騎在馬上。

可惜,她還是沒能看清他的長相——他穿著長鬥篷,兜帽又寬又大,別說整張臉龐,連下顎線都看不太清,只能看見修長的頸項,以及快速滑動的喉結。

他似乎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無動於衷,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遊刃有余。

她的情緒簡單、熱烈、浮於表面,連一只山羊都能感受到她直白的愛與恨。

他的情感卻潛伏在謎團中,潛伏在一句又一句看似譏諷的話語裏。他的冷漠與平靜是異樣的,令人感到害怕,沒人會不怕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這種感覺卻深深吸引了她。

跟他打交道,就像是行走於危險重重的沼澤中。泥沼如同黏稠的黑色鎖鏈,隨時會銬住她,吞沒她。她必須馬上逃離,不然就會被拽進去,沉沒到底,但因為一路上撞見了不少奇花異草珍禽,給她帶去了不菲的收獲,她居然不想離開。

這是一個貪婪而危險的想法,仿佛與野獸為伍的人,總是喜歡把手放進野獸的口中一般,被冷漠殘忍的野獸信任的滿足感,完全足以抵消隨時會被咬傷的心驚膽戰。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對峙了半分鐘。

莉齊覺得,也許自己該主動一些,過去摘下他的鬥篷,畢竟他已經默許她摘下黑絲緞。

然而,她剛上前一步,他就翻身下馬,一只手扣住她的雙腕,拽著她,朝旁邊的胡同走去。

莉齊以為他只是想換個地方說話,順從地跟著他,誰知下一秒鐘,她就被推到了花園的柵欄上,雙腕被高高舉過頭頂,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這是一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徹底的吻,他貼著她的唇,用力將舌伸入了她的齒間。

她的心重重地跳了起來,胸口幾乎感到了疼痛,仿佛他吻的不是她的嘴唇,而是一條快要結痂的傷口。

這個吻如此濃烈,如此掠奪,如此瘋狂,輕而易舉地就撕開了那條傷口,使其流血,使其發炎,使其潰爛。

她頭腦一片空白,呼吸困難,險些在這個吻裏暈過去。

他鼻尖滴落的汗水、喉嚨的吞咽聲、冷峻卻柔軟的雙唇、亡命之徒一般危險的氣息,又使她戰栗著清醒過來。

興奮與恐懼在她的腦海中搏鬥,她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做“悸懼”。

這個冷靜而克制的人終於失控了一次。

她一面因他的失控而感到快樂,一面又感到了無法形容的恐懼,仿佛打開了什麽關不上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