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第2/2頁)

莉齊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惶惑——她不會栽在這個幽靈的身上,變成一個倒黴的多情種子了吧?

不行,她決不能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

她擡起一雙幽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了台上的E先生。

男人多的是,何必對一個幽靈念念不忘呢?現在忘不掉,多談幾次戀愛,肯定就能忘了。

“也有可能是我太久沒接吻了,”她想,“我就不信,我再接一百個吻也忘不了他。”

自我安慰完畢,莉齊徹底放松了下來,露出兩個甜蜜迷人的酒靨。

她從褲兜裏掏出化妝鏡,在臉頰和嘴唇上搽了一點兒胭脂——要是叫蘭斯看見,估計又得大吃一驚。盡管不少貴婦人都開始搽胭脂,但在一些保守的人眼中,仍然只有輕佻女人才會塗脂抹粉。

見失戀並沒有損壞自己的美貌,莉齊合上化妝鏡,撐著下巴,繼續觀看E先生的演出。

等演出一結束,她就去問他願不願意當她的情人——他要是不願意,她就換個人繼續問,直到有人願意為止。

·

埃裏克第一次在指揮時走神。

他只要一想到,莉齊正在包廂看著他,就會不可避免地走神。

這段時間,他因為那個吻心緒混亂,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直到昨天才想出解決辦法。

遇到她之前,他閉上眼睛,從來只能回憶起汗水、塵土、鮮血、恐怖的黑暗、遁逃的老鼠和槍口淌出的硝煙。

遇到她之後,盡管他還是會夢見那些陰冷的畫面,夢境中卻多了一雙白皙的腳——莉齊的腳,腳背微弓,腳踝上有三顆小小的黑痣。

當時他身受重傷,幾乎已經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假如不是她向他走來,他根本無法走出那個牢籠。

從那時起,她就與他的夢境如影隨形。

因為她,他的夢境不再恐怖而充滿惡意,變得濃麗而香-艷。

明明他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她,卻莫名能在夢中聞到她汗水的氣味;明明他從未在劇院外見過她,卻總能看見她穿過昏暗的沙塵,向他走來。

恐怖因她而不再恐怖,黑暗因她而不再黑暗。

就連刺鼻的硝煙,都因她而帶上了一絲清馥的香味。

不過,盡管他時常夢見她,卻從未對她產生過不適宜的想法。

就像饑餓到生吃草根的人,決不會幻想佳肴多麽鮮美一般,他也不會幻想莉齊會喜歡上他。

所以,當她故作嬌憨,讓他親她的手背和手心時,他雖然心跳加速,腦中卻沒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當他攬住她的腰身時,盡管他的手因此而微微發抖,仿佛被無數根通紅的、尖細的針輕輕地紮了一下,頭腦卻仍然沒有往曖-昧的方向想過。

直到,她吻了他。

她的吻打開了他幻想的閘門。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在此之前,他只想保護她,幫助她,讓她和蘭斯離婚。

至於為什麽想讓她和蘭斯離婚,他從未細想過,也不敢細想。

那天晚上,他突然明白了原因。

想通以後,他的胸口前所未有的滾燙,呼吸一陣冷一陣熱,仿佛患了會導致高熱和心悸的傷寒病。

黑暗中,幻想在滋蔓生長。

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拯救和親吻他的人。

他渴望得到她,就像野獸渴望跟打開捕獸夾的人回家一樣。

假如沒有她,他永遠不會生出那麽強烈的求生欲,也不會那麽迫切地想要攫住財富和地位,更不會像一個正常男人那樣奢想愛情。

他閉上雙眼,冷靜的頭腦逐漸變得昂奮。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她的那句話——

“幽靈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臉嗎?”

瞬間,昂奮的頭腦冷卻了。

只要他一日頂著這張可怖的臉龐,就一日無法在陽光下與她相見。

想要和她在一起,他必須制作出一副完美而英俊的面具。

然而,當她真的被這副面具吸引時,他又感到了錐心的嫉妒。

作者有話說:

注釋⑴:[美國]保羅·福塞爾著《別把惡俗當格調》:“以樂器為例,按慣例,交響樂團根據不同種類樂器的聲音微妙程度和演奏難度來排列樂器組。弦樂器身居高位,木管樂器隨後,銅管樂器其次,打擊樂器則排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