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第3/4頁)

朱昀曦熟讀《太、祖實錄》,了解老祖宗調動平民壓制官員的手段,受她啟發,眼裏迸發光彩,可轉眼又黯淡下去。

“這辦法是好,但缺少發動的契機。如果皇後沒卷進投毒案,我還可以借此向奸黨們發難,現在……”

堵在柳竹秋心裏的石頭被觸動了,忍不住說:“今天皇後娘娘跟我聊起你們大婚時的事,說婚禮中途您曾偷偷送糕餅給她充饑。”

朱昀曦以為馮如月托柳竹秋為她求情,尷尬道:“那時我聽說她是個才女,在家嬌生慣養,料想經不起宮裏那套規矩折騰,既然娶做老婆就該多給她點愛護。”

柳竹秋替馮如月發問:“您喜歡她嗎?”

朱昀曦想了想:“喜歡過吧,但跟對你的感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娘娘那麽出色,又全心依戀您,您為何不試著去愛她?”

這問題難倒朱昀曦,他苦笑:“我試過呀,還堅持了數年之久,可始終不能消除她對我的隔閡。她跟你一樣,只拿我當君王,從未視作丈夫坦誠相待。區別在於你是不願,她是不敢。”

身份注定他看所有人都像隔岸觀花,真情難渡激流,永遠找不到正確的擺渡。

柳竹秋勸他安睡,回到椅榻上躺下,因未知的明天反側難眠。

上午,朱昀曦精神又比昨天好了一些,讓人搬來堆積的奏疏,想多多少少視察一下近來的政務。然而看了兩份便抵不住暈眩,讓柳竹秋代為處理。

柳竹秋看完奏疏歸納要點為其口述,並替他寫批示,遇到個別疑難的事也會提出一些建議。

春梨在一旁幫忙給奏疏歸類,忽見一個女官在門外沖她招手,又比手勢請求她別驚動皇帝。

她默默出去,少時不動聲色地返回,仍被皇帝覺出異動。

“出什麽事了?”

朱昀曦密切審視春梨,他現下草木皆兵,不能接受一丁點隱瞞,哪怕出於善意。

春梨如實稟告:“陛下的病剛有好轉,不該聽壞消息……剛才鐘粹宮的人來報,說李妃娘娘薨了。”

朱昀曦脖子像挨了記掐,為吸一口氣掙到額頭爆筋。

柳竹秋忍住驚詫,去床邊扶抱。

皇帝追問李惠妃的死因。

春梨猶豫片刻,說:“蔡尚宮去看了,娘娘是在臥房自縊身亡的,還給您留了封遺書。”

她取出袖中的絕筆呈遞,朱昀曦看上面盡是悔罪之辭,歸結到最後還是求他饒恕皇四子。

他激憤地幾把撕碎,顫聲恨道:“這個賤人,又壞又蠢!想讓我和圳兒父子反目嗎!?”

柳竹秋也在憾恨李惠妃的短視,並且自責。

是她當年獻出的詭計勾動這女人的野心,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她勸朱昀曦冷靜,朱昀曦心酸意亂地抓住她,悲苦自辯:“柳竹秋,你都看到了,我沒有害她,是她在害我!這些人怎麽都這麽狠?我不想傷害誰,為什麽會受到這樣的報復!”

柳竹秋開解:“李娘娘定是一時想不通,只顧著護兒子,鉆了牛角尖。”

朱昀曦不接受這一說法:“圳兒是我的親骨肉,我已經死了三個兒子了,還會親手再害一個嗎?她當我是什麽人?!”

“她只想到您是皇帝……”

春梨插嘴道出殘忍的解釋,柳竹秋急忙打斷,懷裏的人已僵直了。

身為皇帝時刻散發權力的鋒芒,無法享受正常人倫,連妻妾子女都畏之如虎。

朱昀曦落進冰窟,神氣突然枯萎了,稍後又冒出恐慌的胚芽,急聲吩咐春梨:“你快去長春宮看看皇後在幹什麽!”

厄運會傳染,後宮討債的女人太多了,他生怕馮如月也來湊熱鬧。

春梨派人去長春宮打探,得到可疑情報。

“皇後娘娘在宮裏宴請莊妃、齊妃,說她們近日侍奉陛下辛苦,想犒勞她們。”

柳竹秋心中最後一層迷霧散去,洞悉了馮如月的全盤計劃,急忙知會尚在猜疑的皇帝:“陛下,皇後娘娘想與莊妃、齊妃同歸於盡,您快去阻止她!”

昨天她就明白只有朱昀曦能挽救馮如月,但憑空告訴他馮如月要獻身,定被這多疑的男人當成苦肉計,馮如月也會因夫妻誤會加深更憎恨她。

破解之法是在她動手時讓朱昀曦看清她的真心,但願還來得及。

朱昀曦如同躲債的人惶急動身,可憐他坐轎子都需人扶持,這差事仍由柳竹秋擔了。

二人擠在轎廂內,他六神無主問:“你昨天就知道她想尋死?”

柳竹秋說:“娘娘說她拖累您太多,想為您盡一次皇後的義務。”

“你怎不早說?”

“……臣女說了,您會信她嗎?”

朱昀曦啞口無言,咳喘著催轎夫加速。

行至翊坤宮和永壽宮之間的宮巷,正遇長春宮的宮人飛奔而來,見到皇帝的轎輦慌忙跪地哭告:“陛下,娘娘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