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第2/4頁)

“孤想那幫奴婢為省事肯定沒給你吃東西,你先吃兩塊糕餅墊補墊補。”

馮如月不敢接,他親手拈起一塊如意餅遞到她嘴邊。

玉竹膽怯勸說:“殿下,娘娘的妝很難畫,弄花就麻煩了。”

朱昀曦聽了將餅掰成小塊喂給馮如月,經他柔聲細語哄勸,她遲疑張嘴接下一口餅,小心咀嚼著,餅的甘甜匯入胸口化作一團暖意。

見她緊張,朱昀曦調侃:“你這櫻桃小嘴只能張這麽大嗎?照這麽看一個扁食至少得分七次吃。”

明媚的笑直照進馮如月心裏,淚珠隨即滾出眼眶。

他忙用拇指攔截,哄慰:“熬過晚宴就好了,孤會陪你的。”

夫妻十余年,馮如月記得與朱昀曦生活的點點滴滴,這些回憶裏雖無風花雪月,恩愛纏綿,但都很溫馨美好。

“成婚那天起我就確信自己遇上了一位好丈夫,他總是溫柔體貼地照顧我,不曾有過半分虧待。縱然身不由己,也會盡最大能力替我遮風擋雨,助我維護尊嚴。進宮為妃是我的不幸,可嫁給陛下又是我最大的幸運。因為他,我並不後悔。”

馮如月拭去臉龐的淚水,那甘之如飴的微笑令柳竹秋心痛。

這女人的癡情從未得到過回應,她應該知道她只是丈夫完善帝權的裝飾品,卻因他例行公事的溫存無保留地交付身心,還將其視為維系生命的根本,太不值得了。

“娘娘,您的見識才華都是第一流的,放下那些顧慮還能開始新生活。”

柳竹秋伸手抓住馮如月,被她執拗地甩開。

“你不想懲治那幫反賊?”

“想,可我不能讓您做犧牲。”

“這不是犧牲,是我能為自己想到的最好結局。從流產、絕育到這次二妃投毒,我拖累陛下太多,已經沒資格再做他的妻子。可繼續接受他的庇護,帶著愧疚在這深宮裏過活,我會生不如死。至少在活著時盡一次皇後的義務,這樣才沒白活一世。”

柳竹秋說服不了馮如月,被迫搬出朱昀曦。

“……陛下若知道你的打算也絕不會同意。”

馮如月深長呼吸,肅然聲明:“如果你阻止我,非要讓我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我會更恨你。”

“娘娘!”

“柳竹秋,你從不體諒他人的處境和意願,只會用你的觀點來要求評判。不用多話了,你走吧。”

馮如月拿起木匣硬塞到柳竹秋手中以示逐客。

柳竹秋仿佛極力拯救跳崖輕生者,對方卻在執意切割繩索,巨大的無力感迫使她踧踖地凝望,稍後選擇尊重。

“就算臣女偏執,臣女依然覺得陛下不值得您如此犧牲。但您的計劃若成功,對扭轉局勢擊潰朝中奸黨至關重要,臣女就將這當做您為天下蒼生做出的奉獻吧。”

剛才朱昀曦看到馮如月不同尋常的變化,也預感她將有不測舉動,焦憂地等到柳竹秋歸來,忙問她:“皇後怎麽樣了?”

柳竹秋蓋住心事,說了幾句敷衍他的好話,侍奉湯藥後安頓他睡下。

夜間她睡在帳外的椅榻上,每隔一陣子遠處便傳來提鈴①宮女的唱聲:“天下太平,人壽年豐”。

聲音細長,斷斷續續的,猶如一只受傷的蛐蛐,提煉著秋夜獨有的淒清。

柳竹秋朦朧聽到朱昀曦向宮女下令赦免那提鈴人,立刻掀開被子起身走到他床前。

“是我吵醒你了?”

“不,臣女本來就沒睡著。”

她坐在宮女搬來的椅子上,久久諦視朱昀曦。

今天宮人們幫朱昀曦擦身時,他攬鏡自照看到面目全非的形容,初次為外貌自卑。這會兒覺得柳竹秋的目光好似點燃的香頭,燙得他直想躲。

“我是不是很難看?”

柳竹秋笑著搖頭:“陛下依然是日月之容。”

朱昀曦更悲哀,愁嘆:“就算是日月,也被烏雲遮擋得嚴嚴實實。”

此番南巡他親眼看到朝廷對地方掌控的薄弱。

官員陽奉陰違,紳士笑裏藏刀,刁民冥頑不靈,處處設置多重阻撓,他每推行一項政令都舉步維艱,還差點身寄虎吻,短命夭折。

之後還得與奸黨們鬥法,老實說他真看不到出路。

柳竹秋知道他很灰心,毅然鼓動:“目前朝局劍拔弩張,陛下斷不可退卻,堅持下去那些有心支持您的人才會陸續投誠,亦可防止騎墻派們倒戈。”

她握住他緩緩伸來的手,同時接住他虛弱的目光,用堅韌的意志為其療傷。

“您手裏握著一支無堅不摧的力量,只要調動它,任何阻力都不堪一擊。”

“是誰呢?”

“百姓。”

柳竹秋語出驚人,侃侃分剖道:“全國百姓的數量是官僚士紳的千百倍,他們淳樸善良,是您最忠誠的子民,只要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就會義無反顧擁護您。臣女希望您恢復太、祖時期的政策,動員老百姓助您掃清改革中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