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第3/4頁)

柳竹秋安穩地睡到後半夜,一陣尖銳的敲鈸聲撕開夢境,粗魯地將她的意識掏了出來。

她睜開眼睛,陳尚志正挪出枕在她頭下的手臂,想坐起來。

“你先別動,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他披上外袍趿鞋出門,見院墻西面紅光沖天,又聽街巷裏人群大呼:“走水啦!走水啦!”

柳竹秋已跟出來,她觀看火光距離,判斷著火的不是自家,是隔壁陳府。

陳尚志拔腿往外跑,她叫不住他,急忙追趕。家裏的仆婢們都相繼驚醒,有的已去街上查看過,正跑回來報信。

“陳家著火了,整個宅子都燒著了!”

“陳姑爺剛才已過去了!”

柳竹秋命家裏人都去救火,親自出府趕往火災現場。

只見陳家的院墻內已成火龍巢穴,火舌直舔到半空,數九寒風變得灼熱炙人,街上沸騰的呼喊都壓不住火焰的嘯吼。

當年忠勇伯府被叛軍燒毀,重建時院墻往內回縮三丈,修築了雙層的防火墻,若非如此今晚又得進一次熔爐。

柳竹秋見陳府大門口不斷有人逃出,都是陳家的奴仆。

她認得其中一個是陳府管家之一,忙上前問他是否見過陳尚志。

那管家說:“裕少爺剛才只身奔著老爺的臥房去了,想是去救人的。”

柳竹秋大驚,想沖進火海尋找,被身旁的下人死死拽住。拉扯數回合,忽見陳尚志背著陳良機在幾個仆人簇擁下倉皇逃出大門。

她趕緊嘶聲呼喚:“裕之!裕之!”

下人們認準了真是陳尚志才敢松開她,柳竹秋飛奔過去,等陳尚志放下陳良機,忍不住急躁地推他一把。

“你太莽撞了,救人也不多帶幾個幫手,我都快被嚇死了!”

陳尚志無暇道歉,急著問候祖父,陳良機已被煙塵熏得昏死,人們大聲武氣圍住呼喚也不見反應。

柳竹秋翻開老陳的眼瞼查看,又替他把了把脈,急命人擡回滎陽府。就用今天管家婆買回的藥材配了一副急救藥,煎好給老頭兒硬灌下去,老陳吐出幾口紫血,呼吸總算通暢了。

此刻陳府的大火仍未撲滅,離奇的是陳良機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竟都沒逃出來,幾十號人齊齊整整葬在火場裏,這會兒恐怕全化成灰了。

睡得再死也不至於沒一個驚醒的,柳竹秋斷定事有蹊蹺,詢問陳尚志和營救陳良機的家丁。

陳尚志說:“我進門直奔爺爺的臥室,在東院遇到李五等人背他出來。”

李五是陳良機的親信跟班,平時就睡在陳良機臥室外的小床上,他心有余悸述說當時情形。

“小的半夜被濃煙熏醒,外面已燒著了。小的趕緊進屋叫醒老爺,扶他逃跑。與小的同在屋裏伺候的張大柱和毛四強卻都睡死了,怎麽都叫不醒。小的只好背起老爺逃到外面院子裏。誰知院門竟從外面上了鎖,我們困在院內,被煙霧熏得睜不開眼,還以為死定了,幸虧裕少爺及時帶人撞開門才能得救。”

他後怕之余頗感奇怪地觀察陳尚志,納悶他現下為何突然不傻了。

陳尚志已忘記演戲,惶惑追問:“我正想問你們,是誰給院門上鎖的?”

他在家時那扇院門很少上鎖,更莫說將主人鎖在院內。

柳竹秋找來一些服侍陳家各房的幸存仆婢,這些人也說起火時曾試圖叫醒主人,但他們和另外一些在屋裏伺候的下人都睡得死沉,伸手搖晃都不醒,竟像死人一般。

在內宅效力的都是丫鬟婆子,沒力氣挪人,加之陳家房屋布局緊湊,火勢蔓延迅速,奴仆們逃生尚來不及,出來方知幾房主人全陷在火裏,最冤的當屬陳二少一家,大老遠趕來與家人團聚,如今只好去陰曹地府過年了。

柳竹秋聽完陳述,對陳尚志說:“照此情形看,你那些叔叔嬸嬸堂弟堂妹們都中了厲害的迷藥,這火災定是人為的。”

今晚陳家分完年貨舉行了一場家宴,兇手想必在飯菜裏做了手腳,陳尚志想起一個疑點。

“晚飯時我挨著爺爺坐,爺爺倒給我的酒喝起來似乎是白水。”

陳家人太多,吃飯都采取分席,各房各坐一桌。陳尚志是單丁,總是坐在陳良機身邊。

李五恍然道:“老爺近日不願飲酒,今晚悄悄命小的將他跟前的酒壺換成了白水。小的不會飲酒,張大柱毛四強倒喝了不少。迷藥該不會是下在酒裏的吧?”

主人家喝的酒只賞給部分親信奴仆,火災的幸存者們無一例外都沒喝過。

柳竹秋立刻命人去順天府和大興縣報案,再派人去請張魯生。

這時照顧陳良機的丫鬟跑來通報:“陳閣老醒了,要見夫人。”

柳竹秋和陳尚志趕到客房,先讓丈夫別出聲,單獨靠近,坐到床前的凳子上輕聲呼喚雙眼似睜非睜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