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第2/3頁)

她做歌姬為父鳴冤時尚有傲骨,與此刻奴顏婢膝的模樣判若兩人,柳竹秋想知道是什麽原因令她性情大變,嚴肅道:“姑娘有難處可如實告知,你父乃忠臣義士,你這樣自輕自賤不覺得愧對他嗎?”

汪茜嗚嗚哭起來,終於撐不住交代實情。

去年她和母弟拿到朝廷給的一千兩賠償銀,回河南老家投奔舅舅。

汪母先是聽其弟遊說,拿出五百兩銀子與他做買賣,想事成後分紅,誰知舅舅經營不善,終至血本無歸。

之後舅舅又說要幫她說門好親,男方是當地一書香大族的少爺,已考中舉人,將來定會做官,汪茜嫁過去全家人都有靠了。

汪母怕上當,要求親眼相看。

舅舅帶她去參觀了男方家的田產和房舍,確是大戶人家。隔天又請那少爺來家吃飯,人才果真斯文端正。

汪母放了心,男方也很快上門提親。

舅舅說:“我們雖是小戶,與富貴人家攀親,該講究的還得講究,否則外甥女嫁過去會被人小瞧。”

汪母認為在理,想到女兒嫁與貴婿,他們娘仨便出頭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咬牙將剩余的幾百兩盤纏都交給舅舅為汪茜置嫁妝。

怎知人心叵測,舅舅拿到錢竟帶著妻兒連夜遁去,母子三人苦尋數日,方知舅舅早已是當地聞名的無賴混子,在外欠債若幹,家裏住的房子都是租來,原本拖欠房租快被房東掃地出門,忽然來了個有錢的姐姐,幫他還清欠債才得以繼續居停。

汪母大驚,方知弟弟之前說做買賣純是扯謊,誆了她的盤纏拿去還債了。

她又托人去那少爺家詢問婚事,人家聲明不知情。少爺露臉澄清,形容完全陌生,上次去家裏吃飯的那一個定是她的騙子弟弟花錢雇來的托兒。

那真少爺還當著汪茜的面奚落汪母,說:“看你女兒走路的姿勢就不是黃花女,做我家的婢妾都不夠格,還妄想當正室夫人,真不知你們哪來的臉面。”

汪母人財兩空,帶著汪茜姐弟流浪乞討,後來想唯一指得上的就是溫霄寒了。聽說他在邊陲立功做了伯爵,若肯念著昔日的情緣收女兒為小星,亦可苦盡甘來。

汪茜羞愧哭訴:“母親說我們上當的事太丟人,怕您知道了嫌棄,不讓我說。如今我們住在一戶拾荒者聚居的破院裏,已欠了半月房租,眼看快被趕出來,這大冬天的流落街頭不是餓死也是凍死。求爵爺再發發慈悲,收留我們。”

她們的遭遇乍聽蠢得可氣,但細想又怪不得她們。

世道本無女子自立的基礎,不依附男人連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良家婦女自覺遵守好女不出門的風俗,不與外界打交道,汪茜這曾經失足的急於恢復名節,更要嚴守婦道。

她和母親自我封閉,幼弟又尚懵懂,遇上黑心的親戚只好做待屠羔羊了。

柳竹秋安慰汪茜一番,派人去接她的母弟,一齊帶去租住的宅子安置,支了二百兩銀子給她們做盤纏,用以添置冬衣器物。

白桃問她打算如何料理這一家人。

柳竹秋說:“汪姑娘的弟弟尚小,等他自立門戶還得好幾年,暫且先當客人養著,回頭讓她弟弟跟著仇兒念書,肯上進就栽培,若沒天賦等他大了再幫他另找個差事。至於汪姑娘,她和她母親大概還是想找正經人家做歸宿,我看著幫她物色吧。”

白桃聽了不言語,瞧著郁忡忡的。

柳竹秋笑侃:“你怪我多管閑事?”

白桃搖頭,竟驀的紅了眼眶,哽咽道:“大小姐你真是好人,我越看你做善事,越怕你將來受害,想到萬一你今後沒好報心裏就很難過。”

她不是矯情造作之人,說這話必有緣故。

柳竹秋細加盤問,白桃按捺不住,將她引入帳中,指著胸口低聲道:“這話我原本打死不該對你說,藏在這裏已兩年有余。事關我和雲杉的性命,請你先發誓知道以後絕不對外透露。”

柳竹秋鄭重立過誓,白桃方湊近耳語。

“那年池選侍墜馬而死並非意外,都是殿下安排的。”

柳竹秋一頭栽進冰窟窿,不覺捉住她的手。

“怎麽回事?!”

看她這反應白桃不敢往下說了,柳竹秋忙松手,放緩語氣催問:“好妹妹,你勾起我的心又不詳說,不更叫我擔驚受怕嗎?殿下為何要殺池選侍?就因為她當過皇後的眼線?”

白桃遲疑點頭:“事情起因你是知道的,那次你去東宮見駕,池選侍向皇後告密,差點害死你和殿下。事後殿下審問池選侍,她也認罪了。殿下覺得池選侍和他幼少相伴,竟拋開多年情分幫著皇後迫害他,這樣的白眼狼不能再養在身邊。便讓雲杉偷偷給馬下了瘋藥,哄著池選侍騎那匹馬。中途藥性發作,池選侍就被瘋馬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