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2/3頁)

今見他親口承認,先替他尷尬,傻愣著不知如何是好。

柳竹秋笑容滿面道:“那床上玉體橫陳,春光乍泄,黃二少也想進去鑒賞?”

黃二少急窘搖頭,怕被她帶累了名聲,領著奴仆避瘟神似的撤走了。

等他們去遠,柳竹秋收起釣竿,命瑞福將小船劃到湖心,向妙雲問明情況後送他在安全地界登岸。

妙雲得她佑庇脫難,從此以恩公相稱,每當柳竹秋去安國寺他都爭著殷勤接待。

今日柳竹秋有事求助,妙雲接到知客僧通報匆匆出迎,為怠慢貴客深表歉意,將她請到禪房奉茶。

柳竹秋見禪房門口放著火盆,盆裏有些未燒化的紙錢,問他在祭拜誰。

妙雲鼻子一酸,眼圈跟著紅了,傷感道:“恩公問話,小僧不敢欺瞞。那黃家的五少奶奶去年過世了,今日正是她的忌辰,小僧為她念經燒紙,才沒去外面值守。”

他與梅氏自東窗事發後就再無機會相見,誠可謂“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②”

梅氏青春守寡,只與妙雲有過夫妻之實,一朝鸞分鳳離,真比當初死了老公更痛百倍,因之郁郁成疾,不上一年便香消玉殞了。

她做閨女時曾與柳竹秋有過一面之緣,是位清新靚麗的俏佳人。

只因父母貪圖黃家的富貴,便聽信媒婆讒言,將活潑潑的女兒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癆病鬼。

夫妻尚未同房那黃五郎就死了,梅氏以處女之身守寡,婆家娘家為著面子都不許她改嫁,定要她終身守貞以全門風。

柳竹秋知道這些情況,同情梅氏遭遇才會搭救妙雲,替他二人隱瞞奸情。而今聽說梅氏死訊也很難過,請求妙雲擺出她的牌位,親自在靈前上了一炷香,感嘆:“自古紅顏多薄命,就中淒涼不過卿啊。”

妙雲在一旁灑淚道:“幸蒙您當日仁慈庇護,沒讓黃家人抓到實證,否則她死後還得背負汙名。”

柳竹秋悲悶道:“人都死了,還管名聲做什麽。就是活著時,要那虛名又有何用呢?可憐她原是水蔥似的一個人,竟在那枯井裏活活幹死了。”

禮教之害,甚於虎豹,磨牙吮血,食人如麻。大多數女子和梅氏的遭遇只隔著薄薄一層紙,說不定哪天就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捅穿了。

妙雲不知柳竹秋在物傷其類,只當她是憐香惜玉的多情種,無限感佩道:“都說恩公是有情有義的真男兒,不僅愛花,還肯惜花護花,小僧在此替梅娘子謝過了。”

他一揖到地,柳竹秋雙手扶起。賓主落座敘談,她直言來意。

“我聽說安國寺近年人口漸多,良莠混雜,想向你打聽一下,寺裏可有不守戒律,為非作歹之徒?”

妙雲羞愧道:“是有一些,小僧就是頭一個。若非我糊塗破戒,也不會連累梅娘子早死。”

柳竹秋笑勸:“你這種為情所困的另當別論,我要找的是那起品行不端,存心作惡的歹人。”

妙雲說這樣的也有幾個,多數是外來掛錫③的遊方和尚,有的呆上幾個月便離開了。

柳竹秋讓他將寺內現存的,以及去年五六月以後離寺的惡僧理出一份名單,共計十六人。

目前調查只能進行到這兒了,她辭別妙雲,出寺時面朝山下,見層林樹海中浮著幾座殿閣,認得是先時搜捕徐小蓮時去過的清凈庵。

兩條思路遽然交錯連接,構成新設想。

上次科舉舞弊案是唐振奇一黨所為。

假使常冬香就是他們要找的“雪香”,那這案子必然也與奸黨有牽連。

那黃國紀是奸黨的手下,他選擇比鄰安國寺的清凈庵窩藏徐小蓮只是單純的偶然,還是說這兩地都存在奸黨的據點?

柳竹秋寫信將搜集到的線索報知蕭其臻,請他先就奸黨與清凈庵和安國寺之前的關聯展開調查。

上次抓獲徐小蓮時,蕭其臻同時逮捕了清凈庵的主持清空和庵內的尼姑們。

案子審結後清空因知情不報被罰做官奴,其余女尼情節較輕,領完杖刑後收回度牒,令其還俗。

蕭其臻找到在官營染坊做苦工的清空,審問她清凈庵中都有哪些人與安國寺有瓜葛。

清空唯恐再吃官司,有什麽說什麽,招供道:“庵裏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再老實不過的,只有我的師妹清遠不守戒規,常與安國寺一個叫智通的掛錫和尚幽會,二人必有奸情。對了,清遠還和嚴季熟稔,多半就是她幫著嚴季把外甥女帶到庵內窩藏的。”

這智通就在妙雲提供的名單上,恰好於去年年底外出雲遊,正與徐小蓮案發的時間重合。

蕭其臻大怒,問她當初為何隱瞞這些重要情況。

清空哭道:“那會兒我見出了人命案子,怕說出來更要擔責。方才大人許諾只要我交代有用情報就算戴罪立功,我才敢開口。求您行行好放我條生路,再在這作坊呆下去,我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