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自我封閉了五十年的孤寂怪物遲疑著、迷茫的蜷縮著。

他帶著幾乎刻入骨髓的自卑與自我厭棄,試圖讓身為“危險品”的自己遠離這個脆弱又耀眼的小太陽。

然而對方卻執意的出現在他面前。

——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蹦蹦跳跳,沒有半點危機感。

她對著怪物先生撒嬌,對著怪物先生討要擁抱。

她喜歡怪物先生可怕的骨尾,喜歡鉆到怪物先生那如老者般死氣沉沉的蒼白頭發底下。

仿佛完全察覺不到對方的恐怖和異常之處。

自然而然的……就像是所有還抱有人性的怪物一樣,在漆黑孤寂的世界呆的太久、根本無法拒絕光芒的他們,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怪物小心翼翼的伸手。

然後,太陽主動落到了他手心。

一個可愛的小太陽,變成了兩個,三個。

然後是四個,五個,六個……

孤寂的五十年,神情都已經僵硬。

受寵若驚的怪物先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的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完美,但他已經絞盡腦汁、竭盡全力的去當個好的長輩。

應該並不算差勁吧?

應該還算稱職吧?

近十年的平靜與幸福,哪怕途有波折,也依舊美好的像個奇跡。

「你還記得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嗎?」

怪物先生看著自己身邊的孩子們一點點長大,僵硬的眉眼總算能夠露出自然的笑容。

「為什麽你還能夠笑出來呢?」

沏一壺茶、帶著佐知子母親的牌位坐在緣側,蒼蒼白發的怪物先生垂著眼眸,身上籠罩著黃昏的金光。

記憶深處的虛假怨靈在張牙舞爪。

自從1958年開始,“它們”就從未停止過喧囂。

四肢套著來自身後黑暗的無形枷鎖,怪物先生坐在光與暗的交界處,一面背負著無法釋懷的過往,一面向前去擁抱自己的救贖。

他恨不得用盡一切去彌補那荒唐至極的「罪」。

——去成為一名優秀的父親,去救人,去成為所謂的鎮守神,連惠的式神都能被他寵得無法無天。

這樣的人如果神志正常的話,怎麽可能會再犯下相同的過錯?

特級咒物「阿摩羅」——通過苛刻至極的審判來確認身負重罪者是否誠心悔過、以此發動效果解除其身上的抑制力。

一般來說,會追求「阿摩羅」力量的人,基本都是被抑制力折磨到不堪負重的罪大惡極者

咒物大概也從沒有想過會遇到這樣的奇妙案例。

對方自認為的「罪」,究竟算不算是他的「罪」?

對方背負的「抑制力」,究竟是好是壞?

……咒物分辨不清。

雖說是聖僧遺體的化身,但現在終究只是個按照一定規則運轉的工具。

因此它只是輕微的卡殼了一瞬、遲疑了一瞬。

然後兜兜轉轉後,最終還是按照最基本的準則——認罪與悔過與抑制力這三個因素,宣布了二度審判的結果。

現實。

第二次「百鬼夜行」戰區,橫濱。

……

敵方的「帳」接二連三的消失,這一重要情報被在外圍觀測的輔助人員第一時間上報。

咒術界一方僅僅愣了一瞬,指揮總部便立即反應過來。

他們急急忙忙的拿起不再充當擺設的通訊工具,快速的咨詢了解現場情況,然後進行任務安排。

原先的計劃終於可以正常執行,被困的遊客與居民總算能夠被移出戰區。

“發生什麽了?各地的「帳」突然就消失了……”

“聽說是有什麽東西沖進去將其破壞了。”

“五條先生做的嗎?”

“應該不是吧?下面反饋的情報顯示,第一個「帳」被破壞的位置離五條先生還蠻遠的……”

指揮部一邊快速了解情況,一邊小聲的交談著。

“確實不是,術師根本碰不到「帳」,那似乎是很高明的術師在布下結界時設定的特殊條件……而且,如果五條先生能夠直接破壞這層阻礙的話,我們也用不著焦頭爛額那麽久、還組織分隊去搜尋各個「帳」內的媒介了。”

“那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但先放置一邊吧,只要稍稍注意就好,不管怎麽說,「帳」被破壞總歸是好事,現在的重點在於平民疏散工作以及戰區內部敵方勢力的祓除工作。”

“說起來,各地的輔助監督有在敵方的「帳」消散的瞬間補上我們己方的「帳」、將裏面的咒靈和外界隔離開來吧?”

“不必擔心,已經在第一時間布下了,雖然沒辦法和敵方一樣在短短瞬間就布下那麽大規模的「帳」,但我們也有我們的辦法——多個「帳」算準的位置依次疊加、相交,效果也是一樣。”

“很好,讓各個地區的領隊保持聯系,在給平民疏通撤退道路的同時立即進行全面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