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時間慢慢推移著。

春末也步入了夏初。

三天前。

虎次郎接到重要工作,不情不願的出差了。

在那個沒有移動通訊且交通還不夠發達的年代,幾乎是稍稍遠一些的工作都能夠被稱之為出差。

虎次郎先前為了照顧卯生而強行推脫了不少工作,直到他身為族老的生父親自將一疊厚厚的任務交到他手中,冷著臉讓他去完成。

“少主倒下了,難道你也要倒下嗎?”

板著臉的虎次郎父親這麽質問道。

神情也好,語氣也好,他都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以及大義凜然的味道。

“你要明白少主對你的器重,哪怕你再不願意,也得有在少主走後擔起大任的意識……沒人會期待一個頹喪的接班人!現在鶴見家需要高端的戰力彌補少主病重後的空缺,沒有你耍性子的空余!”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卯生去世後,身為族老之子、宗家血脈中實力僅次於卯生的虎次郎就會成為新一任的少主,代替對方成為鶴見家的未來掌權者。

卯生病重了快一年了。

虎次郎不能一直守著對方、不分擔家族的壓力。

虎次郎也明白這一點。

因此在接到父親的任務要求後,他遲疑掙紮了許久,才勉強點頭答應了下來。

“我最遲一周後就會回來。”

離開前,虎次郎特地去拜訪了卯生,這麽故作輕松的說道:“這次我要去京都那邊,你喜歡那裏的茶對吧?我會給你帶一點回來,你就期待吧。”

然後又恭敬的和佐知子說道:“夫人,如果有什麽需要,請和接替我守衛工作的千裕和千景說,他們會替你處理好一切問題的。”

鶴見千裕,鶴見千景,他們倆人是卯生手下的追隨者,實力不錯。

卯生人緣好,但因此利益相沖而在外結下梁子的敵方勢力也有不少。

考慮到鶴見家的高端戰力要比頂尖世家稀缺不少,族地的防護措施也沒有那麽堅不可摧。為了避免卯生病重失去戰鬥力之後被敵對方刺殺,虎次郎仔細的安排了人去保障他們的安全。

虎次郎本以為危險只會來自外界,而這一判斷,也成為他一生中最無法釋懷的事。

隨後。

便是鶴見家歷史上最慘痛的事件。

1958年初夏。

虎次郎出差三天後,祭祀的儀式悄然準備完善。

而負責守護、照顧卯生與佐知子的守衛千裕和千景,則是在某一天毫無心理準備的被他們視為“自己人”的虎次郎父親的勢力悄然支開、控制住。

虎次郎的妹妹從她身為族老的父親那裏竊聽到了一些關鍵字,年幼的女孩子不安的去和佐知子通風報信,引起了佐知子的警惕。

佐知子焦急的想要尋求幫助,但卻被更快反應過來的族老一方勢力被單方面的囚禁、斷絕了一切的聯系。

通風報信的虎次郎妹妹也被拖走、關了起來。誰也不知道她受到了什麽懲罰。

等一切結束之後,虎次郎的妹妹已經成為了如同她母親一樣沉默又不敢吭聲的順從木然的性格。

祭祀當天,下了細微的雨。

佐知子絕望的看見她的孩子被強行擡走。

負責看守她的守衛在佐知子的苦苦哀求下抿著嘴後退了一步。

守衛大約是想著這個時間佐知子已經趕不上了,便任由著昔日少主的母親離開。

“你趁現在逃離鶴見家吧,現在的話……鶴見家的看守是最弱的,你直接離開也不會被發現。”

守衛說著,然後把身上所有的錢都塞給了佐知子。

他想:沒有了卯生少主庇護,被家族視為最佳母體的佐知子夫人未來肯定不會好過。

可佐知子沒理他。

已經瀕臨癲狂的女人拒絕了幫兇那廉價至極的善意。

她穿著一身華美漂亮的紫白漸變花紋和服,外搭著長及小腿的鶴紋羽織,一頭墨色的長發亂糟糟的垂著、黏在臉上——就這樣大口喘息著沖進了後山。

佐知子很弱很弱。

但她在此時此刻卻跑得停不下來

佐知子拼了命的沿著雨後山路的泥濘腳印追過去。她腳上的木屐早已消失,白色的足袋也依舊被山路石子割破,過於脆弱的腳底頓時鮮血淋漓,血液染紅了足袋。

摔跤了就爬起來,精致的華服沾滿了泥土和汙水也無所謂。

她一刻不停的奔跑著。

哪怕肺部刺痛、手腳快要繃斷、過於艱險的路讓她摔得頭破血流……她也渾然不覺。

佐知子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苦了。

直到體內擁有龐大但無法使用的咒力的她突破結界、終於沿著偏僻的山路抵達祭壇,佐知子才在目睹了祭祀現場後發出了落魄絕望的悲鳴。

“我的卯生……我的孩子……”

“他是光啊,他為了家族付出了那麽多,你們不可以這麽做……讓他正常的閉眼吧,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