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往

“走了。”余宴川把一團衛生紙丟進垃圾桶裏,拍了拍車窗。

譚栩把郵件關上,轉而給譚鳴的工作助理打電話。

“喂,是我,小栩。你讓我哥的律師擬個律師函……什麽?不能隨便擬?”譚栩一邊上樓一邊說,“告那個極速射擊體驗館,就說刻意破壞道具致使遊客受傷,受什麽傷?就說胳膊骨折了,肋骨也斷了……”

余宴川沒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

譚栩置若罔聞:“他忙?那這麽忙就辭了吧,是龍鼎酒店給他添堵了……”

余宴川沒再聽下去,推門進屋,自顧自洗了個澡。

今天這一出鬧得不太愉快,不過余興海近期大概不會再來找他了,畢竟廢物兒子攀上譚家小少爺這個消息應該夠他消化一段時間的。

但圈子裏的事總歸可以兵來將擋,最讓余宴川在意的反而是譚栩的態度。

過於明晃晃的偏袒,這很難不讓他多想。

水流從頭頂灑下,溫熱地將他包裹在團團霧氣中,余宴川心裏空蕩蕩踩不到底,好像被架在了高空的透明玻璃道上,他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否還是結實的玻璃,仿佛有半分差池就會踩空墜落,掉進深淵裏再也爬不出來。

他猜不透是否在自作多情,和譚栩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不算踏實。

浴室的置物架上別著一朵塑料紙包的假花,從他住進來的那一天起就放在這裏了,但譚栩似乎一直沒有發現。

余宴川久久地盯著那朵花。

這是一年前他親手做的花,那時他還在安城大學讀大四, 從宣傳部部長一職光榮退休,成為了學生會的編外人員。

跨年當天學校要舉辦跨年晚會,校會號召各個學院的宣傳部幫忙一起折花,當作禮物分給來禮堂觀看晚會的同學。

花是用卡紙疊的,再用塑料紙做成花枝,很簡易的手工,五分鐘就能批量生產出不少。

但那時臨近期末周,沒什麽時間給部門委員分配硬性任務,大三部長就找了他來幫忙一起做。

余宴川那時是不考研不找工作的閑散遊民,正嫌時間太空,便去跟著一起幹活。

他踩著自行車去了約定的教室,一推門和端著水杯走出來的譚栩撞了個滿懷。

譚栩和他說不好意思,拿了紙巾來把濺出來的水滴mó,fǎ,xúe,yuàn,制作推薦~擦幹凈,還向大一新委員介紹了一下他。

舉止禮貌得體,看上去仿佛一切負面情緒永遠不會出現在他身上,不管何時何地都保持著令人舒適的熱情。

余宴川坐到他身邊,教他們疊花的是個女孩子,手巧得令人嘆為觀止,余宴川跟了三遍都沒跟上。

每當他把折紙拆開重新疊,譚栩就會嘆一口氣:“學長,你不是來當臥底的吧?”

被他蹂躪得皺皺巴巴的紙不堪重負,終於再也折不成樣子,余宴川把紙丟回桌子上,拿起一旁的塑料紙:“我來做花枝好了。”

教學的女生笑眯眯地演示了一遍花枝的做法,看到譚栩接過余宴川丟在桌子上的卡紙,笑著說:“余哥,你退休以後留下的活兒也是小譚一個人接手呢。”

“辛苦了。”余宴川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要怎麽回答。

這女生和譚栩是一屆,跟著他幹了一年,聽譚栩喊了一整年的“學長”不改口,興許是覺得他們兩個關系不太好,想借著這個機會緩和緩和。

他們在部門工作裏看上去確實沒什麽深交,有時候湊在一起幹活也不說話,團建時更是各玩各的。

余宴川那時候覺得沒有必要,簡單的你情我願的關系帶到生活裏對誰都不好。

教室裏的暖氣很足,他挽起袖子,露出貼著紋身貼的花裏胡哨的小臂。

“哎,余哥你去紋身啦!”女生眼尖,第一個問道。

譚栩聞言扭頭看了看,又一臉無語地轉回去。

“沒有,昨天朋友有個比賽,喊我裝社會老大給他撐場面。”余宴川把這事忘得一幹二凈,又把袖子褪了下來。

紋身貼都是響哥送的,質量好得不得了,他昨天洗了一晚上沒洗掉,譚栩又給他拿酒精擦半天也沒擦掉。

洗個胳膊最後洗得兩個人都精疲力竭。

一下午的時間疊了一大桶的塑料花,譚栩帶著幾個大一的委員把花送去了禮堂,距離跨年還有九個小時,學校裏已經是熱鬧非凡。

余宴川留在教室裏,用剩下的塑料紙捏了朵花出來。

說來也離譜,他一下午沒搞定紙片花,沒想到換一種原料材質後一下子就疊成,塑料紙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他把花枝粘好,舉在手裏轉了轉。

光潔透明的紙面從側面看流光溢彩,彩光灑落在他的小臂上,打在那幾塊洗不掉的紋身貼上。

他莫名很想把這朵形狀奇怪的花送給譚栩,就當是跨年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