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友枝還是很喪。

刻意淡忘了那些惡意, 但不代表它們就不存在。

心中的憂悶無法完全排解,她急需能夠轉移自己注意力的東西。

什麽都好。

然後繼續活著。

即使被汙蔑辱罵,被造謠生事, 被誤解。

只要她自認為對的事情,只要不違背本心,就都會去做。

這是她從小到大都在堅守的信條。

永遠,也不會改變。

——

這幾天她逐漸摸清了規律,周五這天的下午,學校要開老師們的年級教導會。

到時候,會有一個小時的空當,她能偷偷跑去泳池裏遊泳。

下了課,她跑去泳池的時候,發現那地方此時又被人占了。

似乎,是有人在水下練習閉氣。

碧空之下,藍汪汪的墻裙潔凈漂亮,水面波瀾,偶爾有輕微的漣漪泛起。

她走下來, 坐在遠處的台階上,一下一下用腳尖蕩水玩, 瑩白的腳尖輕點著水面, 有些百無聊賴。

等了好久,也沒見那人遊上來換氣。

友枝見狀, 心裏不由得疑惑起來。

那個人怎麽還不上來……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她走過去,在泳池邊半跪了下來,好奇地看著水中的男孩子。

因為低著頭, 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只看到少年那白皙的後脖頸與脊背連接的地方, 有一顆細細的小痣。

……還挺好看的。

遲疑了下,友枝伸手,輕輕戳了戳那人的肩膀,開口:“喂,同學?你該上來換氣了。”

她這麽好心提醒。

……結果還是沒動靜。

過了兩秒,她瞳孔一頓,似乎意識到什麽。

友枝起身後退了兩步,然後迅速跳了下去。

水花濺起。

“喂,同學!醒醒!”

少女的雙手即將要托起那人,想把他從水底帶上來時,他忽然從水下猛地探出頭,掀起的水花驟然四濺開來,打濕了友枝的眉眼。

水珠順著少女細膩的眉骨落下,暈染在她的臉和唇上。

友枝猝不及防被大片的水花濺到眼睛,生理性的眼淚流了下來,手還停在半空,她抹了抹眼睛,另一只手胡亂搭在面前的少年的肩膀,有些懵然:“你……”

到底怎麽回事啊。

他還在喘氣,水花順著白皙俊致的臉龐淌下,泛著絲絲涼意,眉眼如畫般,眼底淡漠生姿,像是雕琢的寒冰做的。

他輕易攥住她的手,指骨冰涼,弄得她一激靈。

友枝好容易睜開眼,退後了一些。

少年蹙了蹙眉,擡起眼簾看她,開口時,氣息仍有些不穩:“怎麽又是你。”

嗓音裏帶著微微的喘,而且,這人好像還挺不耐煩似的。

“怎麽,你挺不樂意?”友枝一聽,頓時沒好氣地看著他,“水裏一直沒動靜,我是想下來看看你溺死沒有。”

他隨意靠在泳池壁,用指腹揉了揉眼睛。

祁凜啟唇,嗓音不鹹不淡:“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

友枝低頭,扯了扯唇,下一秒又聽到他隨意地問:“怕我溺死啊?”

她沒回答,反問他:“你剛才,幹嗎要閉氣那麽長時間啊。”

“還真能忍。”

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我說,你剛才不會是想……”說到這,少女的聲音一下子收住了。

她有點不敢置信。

應該,不大可能的吧。

他的臉上還有因為閉氣太久而泛起的潮紅,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祁凜側身仰躺著,擡眸直望著頭頂那片藍幽幽的天空,啟唇輕描淡寫地:“只是偶爾想知道,溺死是什麽感覺。”

如果真的能死,那就再好不過了。

友枝: “???”

草,她為什麽覺得祁凜在說這話時,那麽像那些青春疼痛電影裏,命途多舛的美強慘校園男主角。

身子惡寒地抖了抖,友枝忽然感覺,問題很大。

啊呀,這可不行。

她眨了眨眼。

他十七八歲,人帥又帶感,長一副老天賜予的俊秀好容顏,所以幹嘛要這麽悲觀。

不值當的。

隨後她神色凝重地遊到他面前,用手掌輕輕摸了摸少年的額頭,一臉被雷到了的表情:“也沒發燒啊,難不成是中二病?” 怎麽一臉的厭世樣。

祁凜掀起眸子。

漆黑的發絲淩亂地披在少女的肩頭。

她瞳仁烏黑透亮,像無比澄澈的天空,映照著水色無邊的江河,輕狂而瀲灩。

朝氣的,無畏的,不管不顧的。

還有自以為是。

額頭頓時傳來濕漉漉的觸感。

她清甜的聲音像是冰涼的退燒藥。

“我跟你說,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境,死亡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而且就算是隨口說說也不行哦,那樣太消極了。”

雖然浸潤在水裏的少女的體溫是微涼的,卻讓人的心頭和喉嚨驟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