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孫家的小兒子,孫薇在瘋前最寵愛的弟弟。

也是孫家裏,唯一一個把他當人看的。

“你知道如果你不認罰,我會很難辦,打點那家人耗了我不少時間,這算是最後的讓步。”孫應堂嘆了口氣,他單手扯了扯領結走過來,“沈家那孩子和你一起,活也不太重,你們在學校隨便應付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背上什麽處分。”

他說著,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用商量的口吻:“小凜,你答應舅舅,明天就去。”

少年緘默不語。

幾秒鐘後他緩緩問:“小舅舅,你是覺得史凱沒錯是嗎?”

孫應堂嘆了口氣,“這種事發生了確實不光彩,我也知道你們是憤憤不平才出頭,現在被對方反咬一口,我也很難辦。”

他磨了磨牙,隨後擡眼看向自己的小舅舅。

少年目光直勾勾的,淩厲而不加掩飾。

祁凜一字一句地說: “我告訴你,那是他活該,欠揍,如果有下次,我還是會這麽幹。”

“我對他的行為不加置評,但是我得先保住你。”男人說了這麽一句。

少年沉默。

他們那天並沒有把史凱太怎麽樣,只不過揍了一頓,沒怎麽下狠手。

誰知道職校的人後來插手又堵人,把人毒打一頓,還栽贓到他們赤峰的學生身上。而史凱心懷恨意,不敢得罪那群職校的人,最後只指認了他們。

孫應堂揚了揚眉,最後只得說:“如果還不認罰,那些跟你一起揍人的孩子也得背上處分,要是談不攏,他們可能還得進少管所,你確定要把這事繼續鬧大嗎?”

祁凜一把拂開男人的手,走了。

剛出門,一陣風猛地吹起來,少年被什麽東西打到眼睛,掉落在他的鞋邊。

他低頭一看,是一個團著的茶花花苞,索性不耐地一腳把它給踢開。

祁凜仰頭深呼吸一口,只覺得胸腔裏悶煩無比。

有人在說話。

他眼睫微擡。

不知是什麽花的香氣忽然映入鼻息,伴著低低的聲音,像是風在樹葉間低吟,緊接著有一股奇異的心安感包繞了少年的胸腔,他漸漸變得不再那麽躁郁。

末了他低罵一句,祁凜一拳狠砸在走廊柱子上,站在原地醞釀了好久,終究還是妥協地轉過身。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從假山後的小路裏走出來的少女擡眸驚了驚,抱著書本慢慢走近幾步,有些詫異地看著站在走廊裏的少年,“祁凜?”

祁凜的瞳孔輕輕一動,這才意識到方才有人正站在花叢下面背書。

少女沒穿校服,散著頭發,穿白襯衣短裙,過膝的長筒襪。

白色襯衣紮進裙子裏,那段腰肢細的像塘裏的芙蕖。

她的瞳孔在陽光照耀下很淺,風把友枝的頭發吹亂,女孩擡手輕輕理了理,撫到耳後,露出一段雪白的頸。

她靜靜地看著他,目光隱約帶著好奇。

少女的腳下的是那束被他踢開的白茶花。

……太幹凈了。

祁凜的腦海裏忽然冒出這麽個詞。

他所見美好事物並不多,無趣而令人生厭的東西卻占滿了:灰色的街道,凍冰的泥灘,空蕩的房子。

又或是孫薇的痛苦哀嚎,句句指責,那個凍死人的大雪夜,凍僵的手指,發炎的傷口,徹夜失眠。

而現在,所有的東西似乎開始慢慢褪色,還染上了些別的什麽。

於是他紛雜的心臟裏,一股難以言說的躁感湧了上來。

他搞不懂這是為什麽。

她給自己下蠱了嗎?怎麽揮之不去的。

少年垂下眼睫,略重地呼吸著,驀然又蹙眉,很焦躁的模樣。

隨後他轉身就走。

友枝看著他很快消失在走廊裏的背影,目光變得有些疑惑。

“到底誰又惹到他了。”

她奇怪地這麽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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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關了燈,祁凜再一次試圖入睡。

吃了褪黑素,戴了眼罩,把被子鋪平,少年呈大字躺在床上這麽靜默了好幾分鐘。

幾秒後,起身。

祁凜果斷放棄,拿起床頭櫃上的漫畫書翻看起來。

結果發現借回來的漫畫扉頁上,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

女人的。

又是友枝。

嘖。

他胡亂揉了揉額前的黑發,翻開幾頁看著漫畫,而腦海裏控制不住地卻想起下午的走廊,少女那段纖長的白頸,還是那雙水亮色的桃花眼睛。

而且她那天好像塗了唇彩,唇色很漂亮。

祁凜很快回過神來:“草。”

又他媽在想這丫頭。

瘋了不成。

他把漫畫書隨手扔到書桌上,然後掀起被子蓋過頭,側過身閉目睡覺。

這天夜裏他沒有再夢到寒冷的雪夜、冰涼刺骨的泥灘、還有那口滑膩惡臭的枯井。

而是一座香氣四溢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