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頁)

多麽諷刺。

隨後那女人被身後趕來的兩個護工架著胳膊拉走,她纖細的身影不斷掙紮著,咒罵著,最後還是消失在了窗邊。

“……”

沉寂幾秒,祁凜扭頭,毫不留戀地走了。

天很熱,樹上偶爾傳來幾聲悲寂的蟬鳴,他走在路上,隨意拿紙巾捂著不斷滲血的眉角,一道細長而深的傷口蜿蜒其上,紅色的液體順著胳膊一路流到手背,少年眼神淡漠,擡手隨意擦了擦,誰知道越抹血流的越多。

嘖了一聲,隨後祁凜把沾著血的紙巾揉做一團,扔進路邊垃圾箱。

沒砸中,少年煩躁地“嘖”了一聲,插兜走過去,彎下腰預備拿起,不遠處的別墅裏恰好有個小孩子拿著球尖嘯著推門跑出來,看到他蹙著眉、額頭淌血的模樣,登時掐嗓收音。

“瘋子生的小野種!”小孩子指著他這麽脫口而出,他聲音極大,清澈的眼底帶著一股童言無忌般的殘忍惡意。

一看就是學舌大人的話。

並且引以為傲,洋洋得意。

他壓根懶得搭理,沒想到那小孩拿起地上的石塊朝他扔過來,一邊罵一邊做起很醜的鬼臉,陰陽怪氣地沖他大叫著:“瘋子,小野種,孤魂鬼,快滾開我們家!”

童音尖銳,一聲聲刺耳又聒噪。

嘖。

祁凜翻了翻眼睛,後來他猛地一跺腳,作勢朝他走去並高高揚起手,擺出兇狠表情,那小孩立刻被嚇哭了,皮球沒拿轉身就跑,死命拍著別墅的門扉大聲哭喊:“媽媽!媽媽!有人欺負我!”

門縫裏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小孩猛地拉扯進去,怕事的女人對門外的少年匆忙罵咧一句“你他媽的要死!”然後重重地關上大門。

祁凜彎唇冷冷一笑,然後四下看了看,他隨手抄起一塊磚頭狠狠扔到對方門上。

彭的一聲,磚頭受擊碎裂,掉落在地,在那道金屬門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凹陷。

隔著門扉,小孩子的哭聲更大,在清脆的打屁股聲之後頓時安靜,一下一下抽噎,裏面的大人也再沒了動靜。

他走到前面的岔路,擡眼,見抽著煙的沈歸京抱臂倚在墻邊,對方一見他,“霍”了一聲,“你怎麽又弄成這樣。”

“她又發病了。”眉角處傳來細微的痛楚,逐漸放大,他略微蹙眉,那血就順著肌膚暈染到狹長的眼窩。

“我說,”祁凜的聲音偏冷,問他:“你有創可貼嗎。”之前買的那盒也不知道扔哪了。

對方掏掏口袋,把東西遞過來,問: “阿姨的病到底怎麽樣了?”

“就那樣。”他一句話也願不多說,方才屋裏的壓抑氣氛他已不願再回顧,隨意貼好眉角,安靜下來,祁凜單靠在墻邊,靜靜地看著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此時正從自己剛才進過的別墅裏走了出來。

他站在那,和那些保姆以及護工們交代了幾句,然後轉身上了一輛奔馳車,揚長而去。

每個月都如此。

少年直勾勾地看著這一幕,目光沉寂陰暗。

和母親煩躁而無比壓抑的會面,每一次都不歡而散。

與其美化為不歡而散——不如說,是她單方面的發泄。

眼睫略微翕動,祁凜低頭,嘲諷地扯了扯唇角。

——日復一日的瘋癲,只要女人看到自己,上一秒還文靜如畫,而就在未知的下一秒,她忽然開始怒吼尖叫發瘋,她把手邊能夠到的一切東西狠狠砸向他。

書本,筆,花瓶,相框。

四分五裂碎在地上,怒吼著咆哮著,暴躁,癲狂,歇斯底裏。

亳無理由。

昔日優雅得體的女人,用毫無儀態的模樣兇狠地辱罵攻擊他,夾雜著“當初就不該生你”“都是你我才變成這樣”“不是你他不會離開我”的攻擊——仿佛將他視作畢生的仇敵。

只是為了那個他幾乎未曾謀面的“父親”——在孫薇生下他那年,毅然決然地離開津北城、拋妻棄子的家夥。

煩躁的心緒暴烈湧上來,他閉了閉眼。

黑漆皮打火機在指尖上旋轉明滅,祁凜低頭,把手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想摸一根煙出來,還沒摸到,忽然身後大門“彭”地一開,高非鬼鬼祟祟地從裏面走過來,一見到他們兩人就說:“凜哥,京哥,你們快猜,我剛剛在樓上看到了什麽?”

祁凜沒興趣,高非卻顯得興致勃勃。

“猜猜嘛,猜猜嘛。”

他單手拈掉創可貼的包裝,往自己眉角上貼著,隨後漫不經心地猜測問:

“哦,又有人洗澡沒拉窗簾?”

高非愣了兩秒,說:

“哎呀不是,我看到有個姑娘正在屋子外面畫油畫!”

油畫?

兩人的腦子裏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友枝?”

一尾刺烈的痛感蔓延在眉角,祁凜指節撫著創可貼下的傷口,提到這個名字,他略微擡了擡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