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貓封唧鎖愛

幽州,燕氏大宅。

周小粟正對著鏡匣梳妝,日子過得越苦,她越是要美麗,她要讓那些豬狗知道,他們摧折不了她。丫鬟捧著銅鏡,在她後頭站著,她對著前後的銅鏡自照,看自己的發髻有沒有梳好。她低頭挑選今日要戴的釵環,再擡起頭來,忽然發現,銅鏡中她背後的丫鬟成了燕瑾瑜。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尖叫出聲。

她定了定神,撫著發髻,冷冷道:“你來做什麽?”

燕瑾瑜注視著鏡中的明艷的她,半晌沒吭聲。他剛剛收到邊都的訊息,羅浮王讓他去北辰殿會盟。縱然懼怕,卻也不敢不去,更何況白若耶還傳信來,要他帶著周小粟一塊兒上邊都。他本是來告知她的,誰知她在梳妝,許久沒有正眼仔細打量他,他忽然發現她似乎比五年前更美了幾分。

他撫上周小粟的肩膀,低頭嗅聞她鬢發上的桂花香氣。

“聽青黛說你病了,我是你的丈夫,自是來探望你的。”

周小粟惡心壞了,用力將他推開,扶著妝台站起身,道:“出去!誰準你進我的屋!”

她的眼神裏滿是鄙夷,燕瑾瑜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眼神,似乎在她眼裏,他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他扼住她的咽喉,威脅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若不想挨打,就順著我點兒。”

周小粟冷笑連連。

“無瑕孩子都生了幾個了,獨你數年無所出,”燕瑾瑜施舍般地說,“周小粟,你要趁我還看得上你,把握好機會。”

“我呸!”周小粟道,“我就是和狗睡在一塊兒,也不要跟你同床共枕!”

他變了臉色,一把把她摜到地上。

他指著她,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她額頭撞破了一角,鮮血氤氳了視野。她仰頭望著他,笑道:“你有膽兒麽?我聽聞羅浮王帶回了聖子,我師哥卻不知所蹤。是,我瞎了眼,為了你這個混蛋同我師哥師姐斷交。可說到底,我是我師哥師姐唯一的師妹。你試試看,你要是敢殺我,我師哥師姐定會要你的狗命。”

她正說著,張無瑕從屏風後面娉娉婷婷地轉出來。每回周小粟挨打,張無瑕定然來湊熱鬧。嘴上說著勸架,實則在拱火。她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面在燕瑾瑜面前賣乖,一面對周小粟道:“娘子,你這三句話兩句離不開你師哥,你該不會是對他有什麽舊情吧?”

周小粟明明還提了白若耶,這廝非揀著蘇如晦說事。果然,燕瑾瑜的神色更冷了,陰森地說:“周小粟,你難道也喜歡蘇如晦?”

周小粟覷著他扭曲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他的心結。他那麽討厭蘇如晦,根本就是因為他嫉妒蘇如晦。周小粟笑起來,道:“沒錯,我就是喜歡我師哥。我師哥天縱英才,無人可及,你連我師哥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燕瑾瑜整張臉登時如毒蛇一般陰毒,饒是張無瑕都被他這可怖的神色嚇了一跳。什麽白若耶,什麽蘇如晦,燕瑾瑜統統不管了,朝外頭喊道:“來人,把這個賤人扒光衣裳,拖到莊子裏去。”

周小粟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她慢慢縮起手,觸碰到腰帶下面綁的東西。她的懷裏藏了一把小刀,只要人一來,她立刻自盡。

周遭鴉雀無聲,房中三人等了半天,外頭悄無聲息。燕瑾瑜不耐煩,又喊了一遍人,依舊無人應答。

“一群懶骨頭!你們的耳朵聾了麽?”

燕瑾瑜怒氣沖沖地走出門,到了檐下,忽見雪中立著一個撐著油紙傘的人。那人穿一身素色深衣,這裏明明是燕氏後院,他卻從容得像來賞雪觀景。

“你是何人?”燕瑾瑜問。

趴在地上的周小粟望著那人的背影,慢慢睜大眼。

那人緩緩回眸,油紙傘輕擡,露出他俊逸的眉目。昔日的少年意氣不再,他素來恣意乖張的眼眸中竟也有了茫茫雪意。

“師妹,”蘇如晦的目光越過燕瑾瑜,落在周小粟身上,“好久不見。”

周小粟捂著嘴,不敢喚他。眼前的人像記憶裏那個人,卻也不太像。怎麽會呢?燕瑾瑜說他沒死,這就是現在的他麽?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可這世上除了他,又有誰會喚她師妹?

燕瑾瑜大驚失色,剛要拔刀,後腦勺忽然被誰狠狠一擊,登時天旋地轉,暈了過去。等他幽幽轉醒,首先聽見朦朦人語,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布置簡陋的食店裏。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油膩的椅子上。

蘇如晦坐在對面,蹺著二郎腿,抱著一袋炸紅薯條哢嚓哢嚓地嚼。四周站滿了混混和僧侶,各自端著把火銃,對著他的太陽穴和後腦勺。他的妻子和侍姬也被打暈了,兩手被綁著,軟綿綿趴在地上。一個蒙著面的英挺男人蹲下身,在她們頸後按了按,她們才慢吞吞地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