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求你留下來

桑持玉渾身一僵,下意識轉身逃跑。方才他趕在變回原形的最後一刻前,用瞬影移形逃離蘇如晦的廂房,叼著衣褲埋進雪堆。卻沒想到蘇如晦開門,將將好被抓住了蹤跡。應是初初融合心核,身體還沒有完全接納它的緣故,他不僅沒法兒控制形態,並且每回化歸原形都極不適應。一下變成四腳獸,他連路都不會走了,竭盡全力在雪地裏跑了幾十步,身前忽然罩下了烏雲似的影子。

蘇如晦順著他的梅花腳印追上來了,他來不及躲閃,四腳已經騰空,整只貓被收進了蘇如晦的毛絨鬥篷。他徒勞揮舞著四只短腿,已然被蘇如晦囚入了懷抱。

“乖寶,”蘇如晦抱著他,“你是從壞人手裏逃回來找你爹我的嗎?”

桑持玉掙不脫蘇如晦的鉗制,漸漸心如死灰。其實他可以用秘術,貓的形態並沒有限制他的靈力,可是他不想暴露他是只妖。蘇如晦那麽聰明,一定能猜出來這院裏憑空冒出來的貓妖是他桑持玉。

蘇如晦捧著桑寶寶往回走,桑寶寶窩在他懷裏,像個大雪團子。蘇如晦點了點他冰涼的小鼻子,“我寶受委屈了,怪不怪爹沒去找你?以後爹在家裏布十方雷火絕殺星陣,誰敢偷我兒子我要他狗命。”蘇如晦回到廂房,拍了拍桑寶寶身上粘的雪粒子。這貓真幹凈,在外頭失蹤了一天,身上一點兒灰塵也沒有。他把桑寶寶放上床,嘴裏念念叨叨,“桑持玉這個慫貨,脫了爺的褲子又不幹。不理他了,寶寶咱們睡覺。”

嘴上這麽說,心裏仍是忍不住記掛那頭倔驢。妖族和秘宗都在找他,就算一氣兒遁出大靖,雪境一樣危機四伏,他今夜該歇在何處?腦袋昏昏沉沉,想著想著便困了。明明發燒,身上卻一陣陣發冷,尤其是腳丫子,凍得像兩坨冰塊。

桑持玉蜷成了一團窩在床沿,毛茸茸的大尾巴遮住臉蛋。他正猶疑著要不要趁蘇如晦睡著逃跑,仰頭望了望窗台,厚厚的高麗紙糊住窗欞,黑暗裏隱隱約約看得見簌簌雪影。雪太大了,外頭天寒地凍,他根本無處可去。桑持玉聽著外頭的雪聲,心裏荒蕪又空茫,像一片皚皚的雪原。或許當只貓也好,這樣就不必以桑持玉的面目面對蘇如晦。方才是他失控了,他本不該那樣。以前的糾葛就讓它過去,從今往後蘇如晦勾引誰都同他無關。

蘇如晦冷得難受,余光瞥見床沿的桑寶寶,登時起了壞心。他坐起身,把桑寶寶挪到床尾,蓋上棉被,然後把自己的腳丫子塞到桑寶寶的肚皮下面。這下暖和了,寶寶暖呼呼的,又毛絨絨,裹得腳丫子特別舒服。蘇如晦美滋滋躺下,終於睡了過去。

桑持玉:“……”

桑持玉想要撓他的腳,肉墊觸及他的腳底板,好冷。桑持玉猶疑了一瞬,認命似的趴下身,將蘇如晦的兩只腳丫子抱在懷裏。下半夜蘇如晦睡得不踏實,嘟嘟囔囔說胡話,桑持玉爬出被窩,看見這家夥的被子掀起了一角,大半個臂膀露在外頭。桑持玉咬住被角,拖著被子蓋回去。用腳踩了踩蘇如晦的臉,並不覺得燙,稍有些溫。貓的體溫比人要高一些,桑持玉覺得溫熱,說明蘇如晦又燒起來了。

之前提過來的酒壺還擱在床下,巾帕擱在凳子上。如今是貓的形態,身子也是貓的結構,不能飲酒,會中毒。他沒法兒咬著巾帕沾酒,太危險。垂著耳朵想了想,咬開酒塞,背過身,將大尾巴浸入酒液,然後甩幹凈多余的酒水,跳上床,兩爪捧著尾巴給蘇如晦擦臉擦額頭。來回幾次,把蘇如晦全身擦了一遍。蘇如晦出了汗,桑持玉又踩了踩蘇如晦的臉,好像沒那麽燒了。

大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借著水波一樣的月光,桑持玉能看見蘇如晦熟睡的模樣。蘇如晦生得白凈,一踩他的臉,他臉頰上便留下一個淡淡的梅花腳印。他只有睡著的時候才安靜,不那麽討人厭。

要是蘇如晦一直睡著就好了。桑持玉忽然想,蘇如晦一睡不醒,就不會再勾三搭四。他會守著蘇如晦,像一只小貓守著它沉睡的薔薇花。

看著蘇如晦安穩下來,桑持玉回到床尾,重新鉆進被窩,抱住蘇如晦的腳丫子。

蘇如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天光透過窗紙映在他的臉龐上,蜂子一樣微微顫動。腦袋不暈了,他覺得精神了不少。昨夜迷蒙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為他擦身,意識昏昏沉沉,做夢似的。扭過臉,看見床沿上坐了個男人,一身黑衣,背對著他,正從臉盆裏沾水擰帕子。蘇如晦摸了摸額頭,額上放了濕帕子,是為他降溫用的。

這小子還知道回來啊,蘇如晦笑了笑,張嘴喊:“桑……”

男人回過臉,是韓野。

剩下的“持玉”堵在了蘇如晦嘴裏,蘇如晦劇烈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