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負心漢桑持玉

輪到他了,登記的弟子在那兒打著哈欠,示意他自己寫名字。蘇如晦寫下江卻邪,放開筆,步入另外一支等候安排的隊伍。

這時有人停在他身後,低聲道:“阿七,我們是極樂坊的。一會兒秘宗要試煉,你跟緊我們,我們護著你。”

蘇如晦回頭看了眼他們,一個刀疤臉,一個癩皮頭,還有個吊梢眼。

看起來略有些眼熟,好像那日在恒泰銀號圍堵蘇如晦的混混便有這三人。

系統及時解說:【韓野派來的三個混混,皆有隱疾,從左往右依次是不舉、天閹、痔瘺。】

蘇如晦:“……”

蘇如晦是韓野安插在世家的臥底,能帶出來堵蘇如晦的,應該都是韓野的心腹。只要不惦記貞操,一切都好說。蘇如晦從善如流,“那就多謝三位老哥了。”

他轉過眼,正對上對面隊伍的一雙眼眸。漆黑的,像兩片明凈的琉璃,屬於一個年輕的少年。剛剛就感覺還有人偷窺他,還以為是身後那仨癟三似的人物,沒想到是個少年郎。他一襲窄袖黑衣,看起來十五六歲,正是系統標識的“神秘少年”。

系統標注道:【相貌平平無奇的神秘少年,人生中最討厭的事物是狗和蘇如晦。】

蘇如晦感到驚訝,他這麽討人喜歡,這人居然討厭他。

此人一定有鬼。

這麽想著,蘇如晦咧開嘴,沖他一笑。

偷看被抓得正著,少年波瀾不驚,移開視線。

“名字。”秘宗軍官神情憊懶。

少年頓了一霎,他忘記給自己取一個合適的假名了。

蘇如晦談話的聲音傳來,少年聽著那家夥懶懶的嗓音,隨口謅了一個名字:

“蘇玉。”

蘇玉,或者說桑持玉,轉過身,步入另一側隊伍。蘇如晦在他前面幾尺,吊兒郎當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下面。那家夥向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副痞子樣兒。他太紮眼,桑持玉一來就看見他了。

蘇如晦為何會在這裏?桑持玉絞起眉心,心中沉郁。昆侖秘宗不是好地方,蘇如晦上一次死就在昆侖,他為何還要來?桑持玉記得蘇如晦怕冷,最討厭去天氣寒冷的地方。從前這家夥困居仙人洞纏綿病榻,無論生多大的火,他凍得瑟瑟發抖。

正想著,蘇如晦那邊忽然起了喧嘩。桑持玉擡眼望去,一個鐵塔似的大漢堵住了蘇如晦。寒風刺骨的天氣,這大漢只穿了一件單衣,手臂肌肉虬結,十分可怕。他上下打量蘇如晦,道:“你就是江卻邪?剛剛我看見你寫名字了,鄉裏在雲州,你是桑持玉的男媳婦兒?”

“是啊,是我。”蘇如晦坦坦蕩蕩,“大哥有何見教?”

此話一出,好些人都看向了他們。

大漢嘲諷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嫁給殘廢的江家子。我聽說你那夫君喝了秘藥進了黑街,好一條喪家之犬,桑門敗類,為了恢復秘術,不惜和黑街的渣滓為伍。世人誰不知,桑氏一門就是抵禦黑街惡人闔族戰死的,他桑持玉竟然叛離秘宗,做了惡人!江卻邪,你既然跟了桑持玉,怎麽有臉到這裏來?”

唉,最煩這種吃飽了沒事幹找茬的人。蘇如晦回頭看了眼刀疤臉他們,那仨人壓根沒有幫忙的打算,立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戲。

不靠譜啊。蘇如晦嗟嘆。

“是啊,”四周有人竊竊私語,“這小子膽兒倒是肥,夫君叛逃,他還敢來秘宗應征。”

“畢竟是江家子,他姐姐是江雪芽。有江家罩著,秘宗怎麽也得給江家幾分薄面。”

“你有所不知,和桑持玉成婚的本該是江雪芽,這江卻邪是硬生生被推出去替嫁的,早被江家棄了。”

四下熱鬧了許多,登時如文火煮鍋,咕嚕嚕冒泡。

“不瞞這位大哥,”蘇如晦懶散一笑,“他把我給休了,我現在是下堂妻,跟他已經沒關系了。”

一個男人,成了下堂妻,大漢的目光落在蘇如晦身上,眼中的輕蔑更甚了幾分。

江卻邪是世家子,雖不受寵,卻也是好吃好喝養起來的,和他們這些風裏來雨裏去的泥腿子不一樣。眼前這人兒面孔生得白凈,骨相有銳利的味道,偏巧眼睛時常帶笑,消融了青年人的鋒芒和銳氣,顯得溫吞了幾分。身條兒也高挑,像棵挺拔的小白楊,勁瘦但是有力。就是這儀態頗為隨意了點兒,不像世家子,倒有幾分流氓氣。

然而無論如何,這身板比起肌肉虬結的大漢,還是差了不少。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想,世家廢物,日日飽食膏粱厚味之徒,也敢跑來參軍?

大漢正要繼續嘲諷,這兒郎忽然臉一撇,舉袖拭淚,“我本是江家好兒郎,雖無秘術,卻有抱負。奈何阿爹偏疼阿姊,命我替嫁。生為江家子,死為江家鬼,我認命下嫁桑持玉。既為人妻,便要盡分內之事。我好吃好喝供著他,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給他做早飯,第一天做蒸雞,第二天做肉夾饃,第三天做鹹蛋黃小飯團。我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為了他手也粗了,臉也黑了。除了沒為他誕下子嗣,我什麽都為他做了。誰曾想,他竟棄我而去,死生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