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柳漁的消息很快在柳家村傳了開來, 議論的人多了,哪怕柳家人再不被村裏人待見,很快也聽到了風聲。

村裏人知道的消息也並不多, 都是鎮上聽來的,聽說柳漁嫁進了陸家,聽說柳漁嫁妝豐厚,聽說柳漁現在在縣裏開著繡莊……

僅這些,就讓柳家一眾人都紅了眼。

王氏看著那一張張壓不住貪婪的臉,再看柳大郎忌妒、憤恨與貪婪交織在一處幾近扭曲的模樣,心裏顫了顫。

晚飯過後, 這一年多冷戰不斷、感情並不多和睦的老大兩口子竟又一次避過她進了正房。

王氏站在灶屋的窗根底下,定定看著正房方向,這一刻她心中甚至生出一個極為怨毒的念頭, 有什麽藥能要人命的,做飯時當成鹽往裏擱一勺,是不是就能把那幾個一窩子都送走了。

這念頭只冒出來一瞬,又會想到柳燕, 想到自己的後半輩子,便就又壓了回去, 而後就覺自己可笑又可悲。

柳大郎兩口子前腳走了,王氏後腳回了正屋, 悄無聲息地出現, 柳康笙被驚了一下。

王氏扯了扯唇角:“反應這麽大,做虛心事了?”

她這陰陽怪氣, 柳康笙沉了臉, 正要斥一句, 王氏涼涼道:“你別忘了我們簽的切結書和對當年事的認供都在衛氏手裏, 也別忘了,衛氏還有個在衙門裏的兒子。”

王氏生平第一次,要仗衛氏的勢去護自己的女兒。

不,第二次了。

如果不是衛氏……

王氏的手顫了顫,她不敢去想柳漁的下場,在這一刻,王氏終於明白了柳漁那句話裏的意思,如果沒有衛氏,或許已經沒有現在還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柳漁了。

一股涼意由腳底而上,直寒進她骨子裏。

柳康笙被王氏一提醒,也冷靜了過來,對上王氏冷沉沉的目光,不自在的垂了眼:“只是說了幾句閑話,你瞎琢磨些什麽。”

王氏冷笑:“是閑話最好,柳康笙,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

正月初八,安宜縣城。

過了年關,各行各業又都恢復了營業,縣城裏格外熱鬧,碼頭上,一艘船剛停靠下來,搭船的人陸續上了碼頭,一個穿著布衣戴著鬥笠的男人也下了船,站定在碼頭看了看,拉住一個碼頭搬運工,打聽如意繡莊。

如果柳漁在這裏,就能認出來,這戴著鬥笠的不是旁人,正是繼兄柳大郎。

搬運工詳細的給他指了路,柳大郎謝過,站在碼頭四下看了看安宜縣城。

一年多了,這是柳大郎自那一次出事後頭一回踏進安宜縣,且是坐船來的,自一年多前那事之後,柳大郎對騾車、對安宜縣已然有了陰影。

而對柳漁,則是陰影加怨恨。

多少個日夜,柳漁都是他的惡夢。

“斷子絕孫,有很難嗎?我只要往你這裏來一下,很容易的。”

柳漁眼裏的寒涼和剪刀高高揚起又沉沉下落的森寒,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無邊的恐懼絕望,柳大郎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從前柳康笙和王氏從來不說帶走柳漁的是什麽人,又到底在哪裏,柳大郎無從知道柳漁的消息。

而如今,知道柳漁嫁到了長豐鎮陸家,知道她在縣裏經營著繡莊,哪怕柳康笙再壓制,再說柳漁手上有能送他們去吃牢飯的大把柄,柳大郎還是以去嶽父家接伍氏的名義,一個人摸到了安宜縣來。

如意繡莊,門頭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氣派,柳大郎站在繡莊對面的一處巷子裏,盯著如意繡莊進進出出的女客,頭戴釵環,穿綢著緞。

不說釵環,只說衣裳,少說要好幾兩吧。

柳大郎再看如意繡莊,眼裏就像卷入了一場陰郁的風暴。

這麽大一個繡莊,賣的全是幾兩一套的衣裳,那這繡莊得值多少錢?

柳大郎想象不了,當初的八十兩在他眼中都是天價,為了八十兩,他被柳漁廢了。

柳大郎的手在身側攥成了拳,骨節咯咯直響。

憑什麽,他成了廢人,柳漁還能過這麽好的日子呢。

心中的戾氣壓都壓不住,他要弄死柳漁,一定要弄死柳漁。

~

繡莊邊的小茶館裏,陸承驍和柳晏清挑了個臨窗的座坐著。

這是兩人在茶館裏的第三天了。

茶館不大,就在繡莊旁邊不遠,掌櫃是個頗有雅趣的人,用了不少綠植裝點。

柳晏清和陸承驍選的這個位置有個好處,兩人坐著,各管一邊,繡莊外的半條街幾乎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而從外邊向茶館裏看,只要不是離得很近,兩人的身形倒都能完美隱在綠植後方。

柳大郎出現在繡莊所在的這條街上,陸承驍就留意到了,非晴非雨的天,戴著個鬥笠貼在墻角定定瞧著繡莊方向,盡管只能看到半張臉,陸承驍卻已經有五六分把握,是柳大郎來了。

這話說來,還是年前那一回碰上了王氏後的第二天柳漁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