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然而只有柳漁自己清楚,這一趟從揚州離開,她是落荒而逃。

劉宴征不對勁, 他或許記得她,也知道魏憐星,這都是今世沒有出現過的人和事,當意識到或許有另一個人可能知道前生之事,柳漁心中就再沒有一刻安寧過,一連數日,柳漁整個人都是在惶惶不安中度過, 只是這種不安,被她死死壓住。

劉宴征上輩子對她的事知道得也並不多,柳漁想, 只要離開揚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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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內,劉宴征在聽過“奚明月”兩回曲後,完全沒辦法想起更多事情,漸漸也就對這邊失去了興趣, 留下陳放替他打聽一個姓孟的富商,現在這位“奚明月”的恩客, 自己就不再踏足留仙閣。

偌大的揚州城,往留仙閣去的富商不勝其數, 要打聽一個姓孟的並不難, 難就難在這姓孟的真不少。

但劉宴征給的範圍是那位“奚明月”的恩客,這就相對簡單了, 陳放盯了六七日, 查出兩個來, 更把這兩位往留仙閣來的規律都給摸清了, 這才把劉宴征請了過來。

和上輩子在留仙閣的大手筆不同,這輩子的劉宴征格外低調,低調到過來認人也只是大廳裏坐一坐,再加上臉上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氣勢,連往身邊湊的女妓都被陳放揮揮手打發走了。

第一日蹲守到的那位姓孟的富商,不是夢裏見過的面孔,又隔兩日再去,見到了另一位,這一回對上了臉。

劉宴征多看了那孟爺兩眼,陳放就知道了,低聲道:“這一位是揚州一個大綢緞商,你難道竟認得?”

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劉宴征出海多,可登岸還真是極少的,離開泉州地界這更是頭一遭,如果劉宴征認得,那只有一個可能,這也是一位海商,但陳放摸過對方底細,還真不是。

劉宴征卻是神色冰冷:“認得。”

這一下叫陳放驚詫了:“你在哪認得的啊?”

在哪認得的,劉宴征比陳放還更好奇,到底結的什麽仇,他才會把人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來找一個答案,卻發現對著夢裏見過的這兩張臉,仍是毫無頭緒。

關於揚州的一段過往,在平靜下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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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浙那邊,吳興碼頭。

柳晏安一行人也剛登船,船上是滿滿一船的生絲,除此之外,除了護船的鏢師,更有男女老少一群人在碼頭邊,柳晏平在一旁陪著。

若陸承驍在此,定然能認出其中有好幾個熟面孔,正是去年六月他們一行人往吳興收綢布時識得的程家村人。

其中柳晏平幾人上次來時借住的程文遠一家,此時都在碼頭上。

程母拉著女兒的手很是不放心,且一直抹眼淚:“哪有姑娘家出去賺銀錢的,爹娘沒用,家裏倒叫你扛了起來。”

那姑娘叫程文茵,不是旁人,正是程家村織坯綢的好手,程文遠的親妹妹。

柳晏平、柳晏安幾人這趟出來,除了收生絲,還有一樣緊要的任務就是從兩浙請幾位織綢師傅回去。

人生地不熟,哪裏尋織綢師傅去,吳興絲好,柳晏平一行人在路上倒了幾趟貨肥了肥本錢後就直奔吳興來了,一路收絲一路打聽。

絲倒是收得順利,這教織綢的師傅卻不是那麽好找。

先不說手藝好不好不是那麽好判斷,只說織綢的好手大多都是女子,他們織坊在袁州,有多少女子敢背井離鄉跟他們幾個陌生商人走?

這一來二去,柳晏平就想到了去年落腳收綢的程家村。

要說程家村那邊還真有幾個織綢的好手,且去歲合作還算愉快,也算打過一回交道,柳晏平無奈之下這才領著幾人往程家村去碰一碰運氣。

真是合該他的運氣。

他們幾人到的時候,程家村正有喜事,去年接待他們的程文遠,今年二月考過了縣試,四月考過了府試,如今已經是個秀才公了。

碰上這樣的大喜事,少不得要隨一份賀儀。

柳晏平幾人就被留在了程家吃飯,席間柳晏平把自己和陸承驍在袁州安宜縣合開了織染坊的事說了,生絲已購,只差幾位擅織絲綢的師傅。

程家是本地人,柳晏平尋思著請程家人幫他尋訪一二,看是不是有個中好手,能跟他到袁州去做織坊師傅。

程家村織綢第一好手是誰?程文遠的親妹妹。

說起來柳晏平真是正兒八經請程文遠幫忙,還真沒打過程文遠那個妹子的主意。二八年華的姑娘,兄長又取了功名,正是說人家的時候,哪裏會往外邊去跑?因而柳晏平是壓根沒想過。

哪料得他和程文遠談話被程家姑娘聽著了,這姑娘只想了想,就來細問工錢,聽聞看手藝,肯把手藝好好教給織染坊的織工們,確保一定的織娘出師,織坊能給到一年三十五兩的工錢,聘期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