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第2/2頁)

陸承驍沉默了一瞬,輕聲問她:“夢裏見過?”

柳漁擡眼,她第二次體會到過往會是這樣的難以啟齒,哪怕上輩子和劉宴征在一處也只是撫琴唱曲、手談對弈,可柳漁知道,不一樣的……這是比直陳夢裏自己也被賣進留仙閣更難對陸承驍說出來的事情。

劉宴征,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她的客人,甚至,是相識後唯一一個客人。

上輩子紅娘子寶貝她,拿她當留仙閣的下一張招牌培養,出閣前極少讓她現於人前,就連撫琴唱曲也是紅娘子先挑好了人,她自己也點頭的,且每一次都蒙著面紗,照紅娘子的意思,越是保持住神秘感,越是矜貴,之後的身價才能越高。

柳漁最初開始獻藝的那兩個多月裏,三五日才唱一首曲子。

改變是從劉宴征開始的,他被揚州富商孟爺請來,初見柳漁,意外的入了眼,砸了錢,一月兩千兩,直言柳漁不能再接待除他以外的其他客人,唱曲也只能他聽。

這樣的待遇,別說不曾出閣的姑娘,便是當時的紅牌花魁蕭玉娘也沒有,一度讓樓裏的姑娘們羨慕許久,柳漁的死對頭魏憐星更是帕子都快擰斷了,同時進的留仙閣,她早早接客了,柳漁卻是養到了十六歲過半,唱支曲子都金貴,偏偏就是撫琴唱曲,還有人兩千兩銀子買下一個月,不願她再給別人唱。

而這樣的闊主,連她給人唱支曲都不樂意,想也知道,出閣也不會被別人沾了手,只要柳漁拿得住他,贖身也根本不是難事。

進了火坑了,還能幹幹凈凈出去。

偏偏,這一位闊主還是魏憐星的恩客孟爺請來的。

魏憐星能不紅眼?

~

過往種種,回憶中閃過只是一瞬。

柳漁要答陸承驍的話,卻遲遲張不了口。

她心中極亂,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劉宴征為什麽會追出來,柳漁實在不明白。

重活一世給她築起的那一層安全的殼,仿佛這一瞬間就碎了個徹底,她狼狽又艱難地點頭,想著該如何啟齒,陸承驍已經將她擁住,“別怕,那只是夢。”

他拍撫著柳漁的背,輕聲道:“不用告訴我,忘掉就好。”

柳漁埋在陸承驍肩上,眼睫一瞬間染上了濕意。

陸承驍他……其實也害怕聽到吧。

柳漁清楚,她也不敢說。

她回抱住陸承驍,想著,就許她懦弱這麽一回。

兩個男子當街相擁,自然惹人注目,柳漁把睫上的濕意都在陸承驍肩頭蹭盡了,這才退開一步,沖陸承驍笑了笑,道:“走吧,回客棧。”

陸承驍也笑了起來,至於這個夢,兩人都有了默契,就讓它只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個夢,轉身就忘,或者,過個幾天就模糊了,再記不清楚,到最後完全不留痕跡。

另一重默契:不論是柳漁還是陸承驍,都不願在揚州多逗留了。

陸承驍次日一早又去了趟典當行,把壓在那裏的衣裳換了回來,獨自去碼頭雇好了船又買好了沿路的吃食,這才往車行雇了輛馬車,接了柳漁和絮兒往碼頭去。

這一回柳漁換回了女裝,只是戴著帷帽,將臉遮得嚴嚴實實,上了船等了小半個時辰,午時未至,一輛青布騾車停到了碼頭邊。

蕭玉娘一身簡樸的打扮,臉上也未有妝容,身邊一個丫鬟也無,自己提著兩大個包袱下了騾車,正四處望著,叫人見了很難將她和揚州名妓玉娘子聯系在一起。

陸承驍和柳漁一直留心著碼頭動靜,見了蕭玉娘,夫妻二人走出船艙向蕭玉娘招了招手。

蕭玉娘認出陸承驍,又見旁邊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知是柳漁,面上一喜,快步朝著二人船上去了。

船靠著碼頭停著,柳漁緊走幾步,站在船邊,朝蕭玉娘伸出手去,自昨夜起添了心事,至此時才算露出一個真心實意且燦爛的笑容來。

那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風吹起帷帽的薄紗,陸承驍看到這一幕,心中憂慮總算放下,唇角跟著微揚了揚。

船夫解纜起錨,輕舟離岸,順水而行。

名動揚州數載的名妓,便就這般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揚州,奔向了另一段人生。

作者有話說:

不擔心,不虐女兒的,前世的後續和今世會有一些奇異的重合,會慢慢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