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第3/3頁)

僅此即可看出,要想利利落落從良有多難,一步踏錯,便是落入另一個更難脫身的火坑。

蕭玉娘是不信任任何男人的,不敢指著哪個良人替她贖身,正如前世她與柳漁所言,人能靠的只是自己,唯有自救。因而從良這一條路,從一開始她就準備自己來趟。

花魁瞧著表面風光,要想積攢自己的資材卻是不易,且聲名越大,贖身的身價銀也就越高,她這些年悄悄攢下的,也僅夠自己的身價,付過之後,頂多只剩幾百兩,往哪裏安身落腳都不知,那點銀子置辦個宅子下來也就剩不得什麽了,往後又如何謀生?

這才是蕭玉娘至今仍在留仙閣的原因,在她看來,至少再攢三年,風月場裏吃的是青春飯,她如今雖還頂著花魁的頭銜,實則已是強弩之末了,青春嬌妍的姐妹一茬又一茬的來,不消三年,她這昔日花魁也要成昨日黃花,屆時身價銀自然降下,手中又多些積攢,那時才是贖身離去的最佳時機,而非現在。

柳漁見她沉吟,已知蕭玉娘顧慮何在,道:“不瞞姑娘,我家中也經營一點小營生,姑娘自贖自身,若有去處,我自不過問,若無去處,姑娘願意的話可隨我去袁州,袁州離揚州頗遠,屆時改換回原本的姓名,開一家小鋪請人打理,深居簡出,也是另一番自在。”

蕭玉娘捏著帕子的手動了動,對於柳漁的話顯然已經是意動了。

柳漁見此,起身道:“我便不多留了,具體如何,還得姑娘自行決斷,我過幾日會再來一趟,聽姑娘一個回話,與令尊的因果便算是償報了。”

說著一福身:“告辭。”

蕭玉娘愣怔間忙還一禮,見柳漁要走,她一時也決斷不了,只能相送出門。

兩人出來,陸承驍已經起身相候,顯然一直留心著內間動靜,柳漁與蕭玉娘說的話他自然也都聽在耳中。

蕭玉娘送走二人,回來才發現外間桌上的那碗蓮子羹也一點沒動。

出了東四胡同,陸承驍側頭問柳漁:“果真是她父親托夢於你嗎?”

他只知柳漁一直做夢,具體夢境倒不曾細問。

這般誤會倒是好事,只柳漁卻不想騙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編的,那孫潛、淮南王都是夢中所見,她的真實姓名和家中情況是夢中她臨終所言。”

陸承驍略一想,相比於非親非故之人的一個夢,柳漁編的這一個顯然更容易取信於那位蕭娘子。

陸承驍又想到什麽,問道:“那蕭娘子的父親當真已經不在人世了?”

柳漁點頭:“夢中是這樣,她一直有托人打聽親人的消息,大概過幾日,她就能收到親人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了。”

陸承驍點了點頭,對於這些事他也不大關心,只是想到方才在外間聽到的話,他握了握柳漁的手,道:“如今看你的夢境都是真的,若真有淮南王那樣的人,我看這揚州也亂得很,咱們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柳漁的容貌其實半點不輸那蕭玉娘,若肯妝扮,怕是還勝之幾分,陸承驍想到那鴇兒打量柳漁的目光,眉頭下意識就皺起,此地若真有淮南王那樣危險的人物,他是一點不敢讓柳漁在揚州多留的。

這是陸承驍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力太弱,只是過日子還行,從前只覺自己努力,給她錦衣玉食便是好日子,如今再想想,似柳漁這般顏色,真碰上權貴強豪,他拿什麽護她?

說到底,只是個小商人還是不夠的。

柳漁不知陸承驍心中想的,她對揚州這地界也怵,那位淮南王柳漁雖不曾真的見過,上輩子卻實實在在是因他而死,淮南王又何嘗不是她的陰影。

她點了點頭,道:“四月初一再去一趟留仙閣,四月初二咱們就走,這幾日我就在客棧不外出了。”

作者有話說:

注:①這從良亦分了幾等:有個真從良,有個假從良,有個苦從良,有個樂從良,有個趁好的從良,有個沒奈何的從良,有個了從良,有個不了的從良。——出自《三言二拍之賣油郎獨占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