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願意嗎?”

少年殷切地望著她。

柳漁將選擇的權利交由給陸承驍和命運, 而陸承驍攜著命運向她跨行了一步,似刀鋒破開迷障,讓月光的清輝也能拂照到她身上。

柳漁眼眸無端酸澀, 唇邊卻綻出一個層層拂展的笑靨來,她應了一聲好,道:“兩日之內,你若能真正征得家中同意,並帶著媒人來提親,我就應下了。”

她願意相信陸承驍是真心,只是經歷了陳家, 饒是陸承驍說得再好,陸家人沒有上門提親,一切就都還是空的。

如果她向光明前進了八步, 剩下的兩步,命運已然選擇了她一回,只看是否還肯再眷顧她一回了。

柳漁一個好字出口,陸承驍呼吸都有一瞬停窒, 直到她把條件也說完,陸承驍已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臉上的笑壓根就壓不住,若不是這裏已經就在柳家村村口了, 他恨不能喊叫幾聲, 讓心裏的歡暢放飛。

顧忌著不遠處就有村民的宅子了,他把這喜悅強抑住, 只眼裏放光的瞧著她:“好, 兩日之內必定會來的, 你只安心等著。”

說到激動處, 手都不知往哪裏安放好。

柳漁也抑不住,眼裏溢出了笑意,看看柳家村內,不敢在這裏和陸承驍久聊,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歸家去吧,你今夜入渝水河救我,至今未歸,家裏人恐怕還憂心著。”

陸承驍仍是不舍,可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在一處確實不合適,尤其這是柳家村,被人看見的話柳漁一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最終點了點頭:“我看你進村再回。”

柳漁無奈,與他一福身作別,走了十數步,轉過頭見陸承驍仍站在那,朝他擺擺手,陸承驍才終於轉身。

柳漁駐足望著少年夜色中且行且回首的身影,心緒復雜。

陸承驍,我自私這一回,若果真能成,往後用余生報答。

柳家的糾纏,往後她也都盡可能自己應對。

這是由地獄向人間的引渡,她感念他朝她伸來的那只手。

~

渝水河邊,放河燈的百姓早就各自歸家,而有人落水之事只是成了鎮上各家今夜睡前的談資。

只有陳家三人,此時還不曾離去,因陳升失魂落魄的沿河岸徘徊,還不肯放棄尋找柳漁,陳太太和陳小妹只能陪勸著。

陸承驍踏上石橋時,陳升遠遠看到一個人影,就猛地朝石橋上奔了過去,陳太太母女只能在後邊快步追著。

陳升看清來人是陸承驍時,幾乎是撲過去的,“柳漁呢?柳漁怎樣了?”

話音才落,發現陸承驍衣服竟是幹的,他滿面驚怔望著陸承驍:“你,你們……”腦子裏已經過了孤男寡女,陸承驍怎麽救的柳漁,又藏身到了何處,倆人又如何把衣服烘幹了的。

他腦子裏似被雷劈過一般,轟轟然的被砸出了陣陣眩暈。

陸承驍的好心情在見到陳升身後緊隨而來的陳太太時就消失了個殆盡,回程這一路,足夠他想明白許多事情。

他甩開陳升扯著他衣袖的手,看陳太太一眼,目光轉回到陳升臉上,道:“柳姑娘沒事,只我問過,她並非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推入渝水河中,陳升,你覺得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陳升猶還困在臆象裏的煉獄,像被投身銅爐裏熬煎,血液都汩汩地沸騰,呆怔怔的把陸承驍的話入了耳,卻未入魂。

陳太太卻是眸光微變。

陸承驍早盯著她,而今見陳升不語,轉向陳太太道:“陳太太你以為呢?”

陳太太心頭一跳,面上還竭力保持著平靜:“人太多擠的吧。”

陸承驍至此幾乎已經確定了,冷聲道:“陳太太手段了得,只是惡事做多了這入夜還在外面,不怕嗎?”

陳太太銀牙緊咬,臉上掛著的三分虛笑都沁上了寒意:“不及你這意有所指、含血噴人、挑撥是非的手段,這般與長輩說話,你們陸家也真是好教養。”

陸承驍直接略過了陳太太那一聲自居的長輩,只譏嘲道:“陳太太何必自謙?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真是女中諸葛,可惜了,太過歹毒。”

話被他挑得這樣開,陳太太一下冷了臉:“我不懂你說什麽!”

陸承驍意有所指看了陳家兄妹一眼,道:“懂與不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太太還是藏好首尾,莫叫人拿了把柄,揭了面皮,有朝一日叫親近之人也寒了心才好。”

陸承驍這話說完,陳升還有些怔怔,陳小妹臉色已是白了。

陸承驍也不多逗留,大步就離了這幾人走遠。

陳升被陸承驍這話砸得一陣犯懵:“娘,他是什麽意思?”

陳太太面色難看至極:“姓陸的滿嘴胡唚你也當真不成?行了,那柳漁一點事也沒有,你也不必在這裏吹河風了,快些家去吧。”

一說起柳漁,陳升又三魂七魄去九存一,比之之前在河岸邊漫找,現在的認知更叫他挖心蝕肝斷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