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5頁)

山神廟裏一片靜寂,只有柴火燃燒時偶然發出的噼啪聲,然而隔簾相坐的兩人其實心下都不平靜,心念著的其實都是一簾相隔的另一個人。

柳漁惦著陸承驍在簾外幹坐著,壓根烤不著火,他為了救自己,也是一身濕衣濕發,可低頭看看自己這情況,咬了咬嘴唇終是什麽也沒敢說。四下看著,想到方才見到的柴堆,陡然輕拍了拍自己額頭:真是傻了。

輕聲提醒道:“陸公子,我看廟裏還有柴,你再生一堆火吧,穿著濕衣不好。”

陸承驍陡然聽得柳漁與他說話,心跳得極快,再等聽柳漁是提醒他再生一堆火時,也窘了,他怎麽沒想到可以生兩堆火。

忙應了兩聲,又對著那簾子道:“多謝姑娘提醒。”

轉身抱柴生火去了。

一面折著柴枝,一面心裏忐忑,柳漁會不會覺得他很傻。

平時真沒這樣,可傻氣已經犯了,又哪裏還能解釋。

時間在靜默中緩緩流逝,陸承驍想起他在河中說的求娶之話被陳太太領著人來打斷了,柳漁還沒回答他。朝著簾子望了幾回,一時竟不敢再開口相問,又想到柳漁的鞋掉了,想了想,擡手把裏衣的兩袖給撕了下來。

布帛撕裂的聲音極響,柳漁在簾內問:“怎麽了?”

“你鞋子沒了,我幫你做雙鞋。”

柳漁只一想就猜出這所謂做鞋用的是哪裏的布料了,目光落在那衣簾上,神情有些復雜,還是略過了不提,只道:“無針無線的,怎麽做鞋?”

那邊傳來一聲極淺的笑音:“有針有線我也不會用啊。”

他賣了個關子,微頓了頓才道:“我給你編一雙布鞋。”

裂帛聲連響了好一會兒,柳漁已經猜到這布鞋是怎麽編的了,約莫是用的編草鞋的法子。

“你連這個也會嗎?”想他跌打損傷會些,竟連編草鞋也會,柳漁未覺察時,眉間已經染了驚奇和一兩分笑意。

陸承驍是想不到可以和柳漁這般平和相處的,心跳似乎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回答柳漁的話竟比面對書院裏最嚴厲的夫子還緊張些。

“會,小時候我爹只是個小布販,家計艱難,也沒送我們去私塾,我們兄弟三個淘得很,也是滿鎮子瘋跑的,窮人家沒什麽玩的,有時候就隨手扯些草葉折騰,草編的東西還會挺多的。”

怕空氣靜默下來,他絮絮的同柳漁講一些兒時的趣事,後來發現只自己一人在講,試探著問她:“你小時候呢?都喜歡玩些什麽?”

柳漁怔了怔,然後才道:“撿柴、摟草、割豬草、喂雞、洗衣、做飯、洗衣……”

一一細數,都是農家女孩做的家務。

陸承驍編布條的手頓了頓,看向布簾方向,問:“有愛玩的嗎?”

柳漁細想了想,搖搖頭,又意識到陸承驍看不到,出聲道:“沒有。”

總有做不完的活,沒有時間玩。

說話間衣裳已是半幹了,至少不會像先前那樣貼在身上,柳漁把長發用十指梳順,照著早晨出門時的樣子重新挽了發,陸承驍的鞋也快編好了,只等最後調試鞋面上的系帶長短。

柳漁算著天色,提醒陸承驍道:“衣服差不多幹了,公子把外袍穿上吧。”

說著也學著陸承驍先時模樣,背轉了身去坐著,倒還提醒他一回:“我背過身了。”

“啊,好。”陸承驍起身把手裏的半成品布鞋放在坐墊上,這才拎起搭在橫枝上的外袍穿了起來,衣裳齊整了,才敢叫柳漁回身來。

兩人目光相對,又都尷尬得同時移開了眼。陸承驍想到什麽,轉身取了坐墊上的布鞋,捧到了柳漁面前:“我估量著做的,你看看大小可合適。”

說是估量,是河灘上借著月色看到的那麽一眼,不甚清楚,大概的尺寸卻是印在了心裏。

柳漁這才看到陸承驍編的那雙布鞋的模樣,上好的白綢撕作勻勻的條,鞋底編得平整細密,只是免不了有布條細碎的邊須露出來,瞧著並不算美觀。因是布料有限的緣故,鞋面只幾根帶子固定,這鞋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要護著她腳底不傷著。

這是柳漁兩輩子見過的最簡陋的一雙鞋,然而手捧著它,柳漁心中卻不知為何,似是被什麽輕觸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麽感受,像手捧一顆赤子真心,只覺得這世間任何鑲珠嵌寶的好物也不及這一雙鞋來得珍貴。

陸承驍見她定定捧著鞋看,有些赧然,別開眼讓柳漁試試看。

“嗯。”柳漁應聲,微側過身把那布鞋套在腳上,大小拿捏得也差不離,只把幾根系帶系好,就是極貼腳的,裙子理好,也沒人能看到她的鞋面遮不住羅襪。

柳漁站起走了幾步,臉上漾出幾分笑意來:“很合適,多謝。”

陸承驍忙搖頭,“舉手之勞,不需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