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離州地貧,自身產出不了多少糧食,朝廷那邊明面上年年往這裏撥糧撥銀子,但那些糧食和銀子誰也沒見到,落到哪裏去了只有鬼知道。

這些巡檢們只知道三年都沒領到糧餉了,說他們是兵,他們平日裏連農活兒都不敢放下,一放下家裏人就要餓肚子。

可年年進犯邊境的車羅國倒是沒有疲態,讓他們越來越招架不住。

說話的這個巡檢明顯有些怨氣,話匣子一打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痛痛快快地說話:“知州大人,不僅是三年前的糧餉沒發,下官們手底下的那些兵……不瞞您說,好些都是三五人七八人用一把刀!”

“更別說什麽甲胄馬匹了,影都見不著!”

“朝廷明知道離州與車羅國接壤,車羅國還年年劫掠,一顆糧食一文錢都不給,就讓我們拿著這卷口的刀,餓著肚子跟人拼命,我們實在是拼不起了。”

他說著,其他的巡檢就坐在那兒,離州人少,縣郡也不多,總共三十七個縣郡。

為了把他們還有各處縣郡的縣令通知到州府,州府衙門從半月前就派人出去,現在也才來了三分之二。

顧凜坐在最上頭,下邊依次是官朋,高通,蔣靖。

糧餉從戶部撥發出來,運往各處,再由各處按照人頭數,下發到軍士的手裏。

顧凜之前就從官朋口中得知,離州確實已經三年沒有糧餉發下來,徐知州也寫了折子遞上去,但都石沉大海。

問題便遺留到了現在。

顧凜望著胸中有怨的巡檢,道:“本官會盡快遞折子到京都,詢問此事。”

下邊的巡檢顯然也聽徐知州這麽說過,但最後還不是什麽都沒辦成,直接扭頭當成了耳旁風。

顧凜又道:“今年秋收,州府周圍的鄉裏收成較好,屆時除去上供給朝廷的賦稅,先將一年的糧餉下發到各縣。”

“待明年離州各處皆實行今年的耕種策略,再補發另外兩年的糧餉。”

下面的巡檢和縣令都擡起頭,看向眼前這個生得俊氣,卻不近人情的少年知州。

一個已經先聽過風聲的縣令道:“大人,下官只知州府周邊的鄉裏莊稼生得好,但不知具體的收成如何?”

官朋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住,雪白的牙齒配著醬紫的面色,甚至還罕見地開起了玩笑:“你來猜一猜。”

他一直都以嚴肅的面貌示人,郡縣的人都沒見過他這般模樣,那個問話的縣令愣了愣,說了一個比較大膽的數:“一畝一百二十斤?”

他之前就聽說今年的莊稼因為地翻得深,用了糞水,莊稼生得很好,在往年的年景上加個四十斤,已是他往大處想了。

官朋的牙齒露得更多了,聲音都有點發飄:“前兩天我帶著人下到鄉裏,親眼見著一戶人家收糧食,一畝地有兩百斤。”

這話一出,不管是縣令還是巡檢,都驚住了,好些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從原先的一畝地畝產八十斤,到一畝地產兩百斤,莫不是神跡!

這些縣令所在的地區都很遠,沒趕上這回的耕種,此刻恨得快把自己捶死。

這回他們一定要緊跟顧大人的腳步,早早地就把明年耕種的事情定下。

*

轉眼,熱熱鬧鬧的秋收拉開帷幕,收糧稅的催糧官剛去村子裏說一聲,當天就有幾個村子的百姓帶著一家老小,背著糧食來衙門裏交糧稅。

糧稅是已人頭為征收依據,凡是八歲以上的人口就要上稅。

往年這個時候家家戶戶苦不堪言,明明自己肚子都填不飽,還要眼睜睜地看著糧食上交上去,心裏的怨氣找不到地方說。

但今年不一樣了,他們開荒的地不用上稅,往年的地還得了從來沒有過的大豐收,這糧稅交得心甘情願。

在衙門裏歇息的林真看到了好些莊戶人家,雖然是來交糧稅的,但是他們臉上都是豐收的喜悅,仿佛能從他們臉上攥下一把蜜來。

除了這份糧稅,他們還要返還賒欠衙門的糧種銀子和犁頭銀子,可以用銀錢結算,也可以糧相抵。

林真看到一個腰背佝僂的老者爽快地道:“用糧食,我們家帶了糧食來,官爺,我們家今年能收這麽多糧食,全靠大人們哪,交這些糧稅,我們心裏頭舒坦!”

身穿官袍,佩著寬大片子刀的衙役經過這幾個月,心裏頭的想法也和從前有所不同,和顏悅色地跟老者說著話,看見一些背得重的,還搭把手。

林真站在廊道下,靜靜地看著。

突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去,不用看也知道是顧凜,望著顧凜道:“前些日子我的人去收豬的時候,發現了適合做我說過的水泥的重要原料,等秋收過後,大家夥不忙的時候,就可以燒制水泥鋪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