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場上瞬間只有顧凜兩個字,一重接著一重。

任夫子隱隱松了胸口的那股氣,看向身旁的老者:“這一局,可是我們淮山書院勝了。”

對顧凜,任夫子那是當成自家子侄一般,這孩子童生試初露頭角,府試中一舉奪得案首,進入淮山書院後給了他無數驚喜,他就沒見過這麽聰明這麽努力的孩子,經義典籍,君子六藝,只要拿到他面前的,就沒有他不通的,仿佛生來就有就比別人多了一竅。

就是性情略陰沉,略獨了一些,在書院幾年都沒有特別交好的朋友。

但這點小小的瑕疵在他卓絕的天賦面前都不是問題,任夫子相信,明年的鄉試會試他一定可以大放異彩,就連一些氏族子弟也無法與之爭輝。

而從來沒想過申樂志會輸的塵下書院等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剛剛那最後一箭,分明就是申樂志被顧凜影響了心神,連最基本的準頭都失去了,只拿了難看的四環。

長相陰翳的塵下書院的學子臉色難看,望著申樂志,想說什麽卻被人截住話頭:“最後一場我來。”

長相陰翳的學子詫異地看向身旁身穿華貴長袍的人:“我去就行了,何須勞動你。”

季禮之道:“他的箭術在你之上,你贏不了他。”

沒想到季禮之居然給了顧凜如此高的評價,長相陰翳的學子看向場中正在解束袖皮革的顧凜,也好,此人如此傲慢無禮,就讓他們塵下書院的首席給他個教訓吧,以免叫人忘了如今朝中並州官員可比他們洛州官員得勢。

季禮之走到場內,對顧凜道:“第五場,我跟你比。”

顧凜的束袖皮革已經解了一半,寬袖已然垂下來小半,他望著季禮之:“兩方書院定下的規矩,一人比試一場。”

季禮之渾不在意:“除非接下來與我比試的人比你的箭術還要高明,否則,淮山書院必敗無疑。”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坐在四周的人都聽到了,塵下書院的人一臉淡然,淮山書院隱隱帶著擔憂,他們書院箭術最好的就是顧凜,塵下書院的這人既然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這番話,定然是有所依仗的,那……

塵下書院的老者率先開了口:“既然禮之有這個想法,任兄便準了吧。”

任夫子望著季禮之,眉頭皺了下:“此學子莫非就是出自並州季氏的季禮之?”

老者摸了摸胡須點頭:“不錯,正是此子。”

任夫子心往下沉了些許:“聽說其文武兼備,三歲便出口成章,七歲一舉考上秀才,第二年成為舉人,名聲都傳到京都去了,怎的會在塵下書院。”

並州季氏是並州最大的氏族,其太祖父是追隨在太祖身邊,被稱為算盡天下的謀士,助太祖奪下天下後被封為首輔,在隨後的一百多年裏,季氏湧現出不少有有名的朝廷高官和文學大家,真真正正地大禹朝大士族之一。

而這一輩,最出名的莫過於季禮之,旁人都說他肖其太祖父,才名極勝。

任夫子清楚,像這樣的屹立百年的氏族,對下一輩的栽培是及其嚴苛的,君子六藝對他們來說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可顧凜這樣的寒門子弟不一樣,他們接觸的時間短,也沒有雄厚的家底來支撐他們購買千金的寶馬弓箭,也沒有那麽多時間來學習這些東西,他們只有存儲更多的科舉的知識,才能在這些士族裏爭得幾分立足之地,這也是塵下書院和淮山書院互相別苗頭的地方。

塵下書院只收士族子弟,淮山書院則來者不拒。

“其中事老朽也不知,許是他覺著我們塵下書院風水好吧。”

任夫子信了這話就有鬼了,望著場內的兩人和周圍已經在焦灼的淮山書院的學子,道“既然塵下書院有此意,顧凜,第五場還是你來。只是你已比過一場,第五場的輸贏與你無關,盡心即可。”

這可是自己最看好的弟子,任夫子不想因為一場比賽就折了他的心性,也算是給淮山書院的學子打個預防針,顧凜已經給淮山書院贏了一場,若是第五場輸了,也不許怪到顧凜頭上。

顧凜行禮:“是,夫子。”

他重新把解了半截的皮革束帶綁上,重新拿了三支箭。

跟他一樣來拿箭的季禮之道:“我自小學習箭術,至今已十五年,以免叫人覺得不公平,我——”

他話還沒說完,站在他旁邊的顧凜突然拉弓搭箭,季禮之只聽到一聲箭矢的破空聲,眼角余光裏看見一抹尾羽的白,他在眾人的驚呼聲裏回頭身去,只見不遠處的一顆梨樹上訂著一支箭,與橫生出來的花枝形成一個夾角,正好把落下來的鳥巢接住,倉皇亂飛的大鳥正落在鳥巢上,裏頭的剛剛破殼的雛鳥嘰嘰喳喳地叫喚,半點不知他們剛剛差點從高高的樹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