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真跟他說的話沒有避著人,眼看著他一副要較真到底的架勢,號啕大哭的顧老婦愣了一下。

官府衙門對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來說太遙遠也太駭人,平日裏他們去鎮上趕集,看到路上穿著袍子的衙役都要躲得遠遠的,深怕一個不小心招惹了他們。

但是顧老婦不甘心,她一副痛心疾首到樣子,手指顫抖地指著林真:“你真是太歹毒,不僅不給我見我兒,還要把他的老母親拉去見官,鄉親們看看啊,這哪裏是為人媳的,這是恨不得我老顧家散了,好霸占我兒的家產啊。”

顧家的其他人聽到要見官也怕,可是有顧老婦沖在前頭,膽子又大了幾分。

他們不信,林真真的會不辦顧大的喪事找他們的麻煩,那不用他們出手,村裏的人都會在背後議論死他。

林真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大聲道:“諸位都看到了,不是我沒勸過他們,是他們偏要往我的刀口上撞。”

他看著懷裏的顧栓子:“等我拿了當年的字據,跟他們去府衙裏頭掰扯清楚,再來辦栓子他爹的喪事。”

說著,抱著顧栓子就要去屋裏拿字據,原本只站在後邊看的顧老爺子連忙叫顧二顧三把顧老婦拉起來,擺著一副長輩的架子怒不可揭地用手裏的手杖戳地:“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林真一個眼刀甩過去,他立刻啞了,帶著顧家人灰溜溜地跑了,跑的時候那個被寵得一點也不招人愛的小孩連著他娘一起罵。

村裏人望著站在那兒的林真,心頭都有些麻麻的。

雖說顧老婦和顧老爺子對顧大是過份了一點,但林真真的要把他們告上公堂的架勢也讓人心頭泛嘀咕。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他這樣的做法實在的……

林真也不管這些人的目光,顧家人一走,讓人們照舊。

該吃席到吃席,該做事的做事,順便跟大家說一聲明天要勞累一點,勞煩大家幫忙著把顧大擡上山。

而跟著顧老婦一家前後腳來的另外一幫人走到林真跟前,話還沒說,眼眶先紅了。

林真從原身的記憶裏知道了這幾個人的身份,他們是原身的阿爹父親和哥哥嫂嫂,住在離大田子村十幾裏地的鯉魚村那邊。

從那邊走過來,最起碼也要一上午的時間,所以幾人的腳上都是稀泥,褲腳也臟兮兮的。

“出了這麽大膽事兒你也不叫人帶個話,要不是去趕集的時候恰巧遇到你們村裏的人,我和你阿父都還蒙在鼓裏。”

“你說你多叫人難過傷心。”

眼看著身形瘦弱的中年哥兒包不住眼淚,林真趕緊道:“是我忙暈了,沒記住事兒……阿爹,阿父,你們快來坐下,先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原身阿父道:“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有什麽話等明天事情過了再說。”說完,他自己帶著家人去找空的地方坐。

不得不說林真因為他的做法松了口氣,他哪是忙暈了沒想起來,他是根本就忘了原身也是有家人的。

不過還好,在在顧家的對比下,原身的娘家人簡直再省心不過了。

酒席擺到了下午四五點,等入了夜,院子裏除了來做法事的先生就不剩下什麽人了,畢竟這會兒不像現代,有車有電燈,走哪兒都方便,大家都要趕在天黑之前回去,免得路上遇到什麽歹人。

林真換了一雙幹凈的襪子和鞋,抱著幹凈的被子去右邊的廂房。

鯉魚村離這兒遠,大晚上趕路又危險,林家一家人便留了下來。

跟著一起留下來的還有周濤和馬氏,被安置在顧大和林真原本睡的那張床上,林真先給他們鋪了床,再來招呼林家人。

他剛走進去,手裏的被子就被林家嫂嫂接過去:“真哥兒快坐下歇會兒吧,我看你臉色都有些不好。”

林真覺得不好意思,哪裏有讓客人動手的。

但是旁邊的林阿爹直接拉著他坐在床上,聲音有些啞:“你嫂子說得對,我今天一來就覺得你臉色難看,咱們是一家人,不講究那些虛禮。”

說著說著,林阿爹突然哭了,死死把他的手捂在手裏:“你這孩子,真叫人操碎了心,爹之前就勸過你,這顧大為人雖不壞,但不是你的良人,可你硬是一頭紮進來。”

“現在他走了,你一個人帶著個孩子,日子怎麽熬得出來。”

林家家境普通,原身林真從小就因為長得好而心高氣傲,一直想憑著自己的臉嫁給鎮上到地主老爺家。

哪想到隨著年紀漸長,他那顆象征著哥兒的孕痣越來越淡,導致他嫁給有錢人的夢想破滅,畢竟在這個多子多福的時候,誰家都不想娶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哥兒或者媳婦。

而叫他給那些能當他爹的人做小妾,他又不甘心。

所以在十六歲那年,知道鎮上錢家的少爺路過村子,他使勁渾身解數跟錢家的少爺滾了草堆,把錢家少爺迷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娶,頂著阿父阿爹的擔憂和錢家的不喜進了錢家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