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誰欺負你了

溫瓷幫著媽媽去軒和畫廊送過幾次畫。

畫廊的經理是個約莫四十多的男人, 穿著西裝、打扮得人模狗樣,只是一雙滴溜溜的鼠眼,總在溫瓷身上轉悠。

他好幾次誇溫瓷漂亮、身材好, 長得和她媽媽特別像。

溫瓷禮貌地和畫廊經理應付著,說了幾句場面話, 畫廊經理還想請她吃飯,把她和媽媽叫上一起。

她心裏有點膈應, 很小心翼翼地拒絕了。

雖有這般不愉快的經歷, 但溫瓷還是很高興, 因為軒和畫廊生意特別好, 媽媽的畫也賣的很好, 每個月最少能銷售兩幅。

這樣一來, 家裏的經濟狀況能得到大大的改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她還是把這一切想的過於天真而美好了。

在山裏買了一些風幹牛肉, 都快讓室友幾個大嘴蛙給分吃光了。

溫瓷好不容易保下兩袋,周末帶回家給媽媽吃。

天空下著微雨, 溫瓷撐著傘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因為輕松的心情,她邁著幾個小舞步,轉了個圈, 險些撞著路人。

“抱歉抱歉。”

路人似乎感受到了女孩愉快的心情,對她報以溫和一笑。

溫瓷終於重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善意,直到她看到臨街的樓棟下, 停著一輛黑色大奔車。

母親舒曼清穿著冬日的小短裙, 邁著白皙纖長的腿, 從車上撐了傘下來。

而畫廊經理也立刻下車, 攬著她的腰和她一塊兒上樓。

溫瓷手裏的傘頓時掉在了地上, 一整個愣在當場。

車上的騎車轟鳴聲、喇叭聲、人聲…全都離她遠去了。

從天堂、一瞬間跌落地獄。

她看到畫廊經理那雙肥大的手就這樣摟著媽媽的腰, 舒曼清表情露出了明顯的不適,推脫了一下。

溫瓷腦子突突的,下一秒就要抓起傘沖上前打跑這個死流氓,就像當初她對那個高/利/貸經理做的一樣!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母親臉上綻開了笑。

是的,虛與委蛇的笑、勉強的笑、服從的笑…

但她在笑。

她接受了這個畫廊經理對她所有冒犯的舉動,從她同意他和她一起上樓的那一秒開始,她就已經……

已經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溫瓷想要沖上去,想要拆開他們,想要像一只老鷹、將母親死死地保護在自己羽翼之後…

可她卻在看到媽媽臉上露出笑容的那一秒,失去了全部的勇氣。

她能有什麽羽翼,她光禿禿如一只孱弱的小雞仔。

空中的飄雨漸漸大了,女孩像被抽空了靈魂,漫無目的、怔怔地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

深秋的風像在剔她骨頭上的肉。

所以她以為一家人的生活終於迎來了轉機。

原來,一切都是有報酬的。

這段時間的輕松,背後都有母親付出的巨大代價。

不、也許,也許媽媽厭倦了這樣貧窮的生活,也許媽媽背叛了爸爸,她心甘情願墮落、並且她樂在其中…

溫瓷想用最惡毒的設想來猜測那個女人,讓她的心得以稍稍的喘息和安寧。

這安寧背後,是更大的窒息。

任何一種可能性,都讓她無法接受。

媽媽…也不是這樣的人。

大雨潤濕了她的眼睛,可她自己的眼淚卻一滴也流不出來了,豐盈的心已經幹涸了。

溫瓷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好像已經沒有家了。

她蹲在路邊,最後一次給媽媽打了電話,想確證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想確認自己剛剛看到的只是誤會一場。

電話一直響一直響,沒有接聽。

溫瓷用力地掛點了手機。

心,也徹底沉入了黑暗。

……

鬼火音樂社喜歡去地下club玩,這裏是一個小型的live house,裏面有很多年輕人暗夜的光影裏狂歡,有煙味、有酒味…刺激的鼓點,能讓人釋放壓抑。

近在咫尺的小型舞台上,鬼火樂隊正在演出。

穿著黑白格抹胸裝的莫染,彈著鍵盤,戴著耳機,宛如dj打碟一般,熱辣四射。

貝斯手林羽和鼓手段飛揚也都沉浸在狂熱的音樂中,張揚著他們燥熱的青春。

以前許嘉櫟就問過溫瓷,為什麽要和他們成為朋友、為什麽要去跳鋼管舞。

他們…明明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一刻,溫瓷忽然明白了。

她好羨慕他們啊,羨慕他們想唱歌就唱歌、想罵人就罵人、想做就做…

溫瓷就是一個裝在套子裏的人,她想要竭力掙脫,但這個套子口卻將她越束越緊…她快要窒息了。

傅司白拿著吉他走上舞台,全場都沸騰了起來,尖叫著他的名字。

他彈著吉他、唱著搖滾,大家跟隨著他的節拍跳了起來,光焰四濺。

只有溫瓷一個人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中,望著舞台上的少年。

灰色潮流發讓掩著他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旖旎的光影裏,他五官艷到了極致,而指尖劃出擲地的節拍,直擊每一個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