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慈寧宮內, 鄧大娘子正在陪太後解悶。

慈寧宮新任管事太監張執走了進來,稟告道:“按著太後的吩咐,奴將參湯送去了燕寢,不過......”

太後扇了扇鼻端, 推開鄧大娘子帶來的檀香, “不過什麽?”

自從孫總管進了大牢, 慈寧宮就換了管事,對於這個新任的管事, 太後頗有微詞,一來與他不熟, 還需磨合, 二來此人接管慈寧宮和西廠後, 平步青雲,為人狂傲不少, 有些不服管。

張執平凡的面龐帶了點笑, “陛下正在服用湯藥, 沒讓奴見駕。”

服用湯藥......太後心一提, 作勢起身要去探望,被鄧大娘子攔下了。

“娘娘現在過去,不是跟張總管一個待遇, 想必只是調理身子的湯藥,不要緊。”

“我這個做母後的, 怎麽也得表示表示。”

“那也得天亮了再去呀,現在過去, 不是打擾陛下休息麽。”

太後冷靜下來, 坐回軟塌, 扶了一下額頭, “嫂嫂說的是,那就明兒傍晚再去探望。諾兒最近都在做什麽?”

“跟人學畫呢,您別說,還挺像模像樣的。”

“何人?”

鄧大娘子簡單說明了畫師的來歷,笑道:“那畫師是個有本事的,相貌也俊,府中上下都很喜歡他,老龐沒事就去跟他探討書畫,都快成忘年交了,可惜有眼疾,只能靠摸骨作畫。”

太後沒在意,“哥哥學學書畫也好,習武之人戾氣重,書畫能靜心。倒是諾兒,若真有所長進,可把畫作拿給陛下瞧瞧,才藝多少能加些印象分。”

“我會督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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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麗醒來時,腦袋暈乎乎的,望了一眼緗綺色的承塵,猛地坐起身,她竟然在龍床上睡了一宿。

時至辰時,天子早已離開,那他們昨晚發生了什麽?殊麗只記得自己被灌了酒,之後的事再無印象。

低頭看了一眼完整的衣衫,她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心虛地想,自己昨晚不會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吧?

前半晌,殊麗按照天子的意思去了一趟景仁宮,為周太妃量體裁衣。

因陳呦鳴的“死”,周太妃日漸消瘦,人也倦倦的,沒了往日的雍容和喜歡湊熱鬧的欠勁兒。

量取完腰圍,殊麗溫聲道:“娘娘瘦了,該注意休養才是。”

看著鏡中枯槁憔悴的女子,周太妃笑得慘淡,“還不是拜陛下所賜,殊麗,看看哀家的下場,引以為鑒吧。入了後宮,就算為陛下生兒育女,也很難善終的,皇家薄情,始終如此,奈何,哀家到今時今日才算看透,蠢啊,蠢透了。”

“娘娘節哀。”

殊麗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即便對她沒有同情心,也不會趁機去戳她的痛處。

“殊麗,能幫哀家一個忙嗎?”

“娘娘請講。”

“若有一日,朝廷抓捕了陳斯年,哀家想見他一面。”

這是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才能說了算的事,哪是她一個內廷小尚宮能插嘴的,“奴婢沒那個本事,但奴婢可以為娘娘爭取一下。”

“好,哀家記下你這份人情,殊麗。”

服侍周太妃睡下,殊麗拿起記好的尺寸準備離開,當她邁出月門時,瞧見兩個老婆子正在毆打一個宮女。

宮女頭發淩亂,雙手捂臉,露出的脖頸上隱約可見條條鞭痕。

是禾韻。

後宮就是這般,一旦主子失勢,主子身邊最得寵的侍從就會遭受欺淩,誰讓他們平時太招搖,有意無意傷了不少人。

陳述白念及往日恩情,沒有將周太妃和她的侍從們送去冷宮或遣送出宮,如若不然,連同周太妃在內都會遭到踐踏。

這就是殊麗不能讓自己失寵的最大原因。

看著禾韻哀聲連連地求饒,她沒有一泯恩仇仗義出手,而是選擇了漠視。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一切都是禾韻自作自受。

下巴砸在地上時,禾韻吐出一口血水,她強撐著手臂站起來,狠狠看向那兩個婆子,“是殊麗讓你們來欺負我的?”

兩人愣了下,其中一人狠抓她的頭發,“還用得著別人麽,我們早看你不順眼了。”

她們是景仁宮附近的打掃婆子,有次偷懶,叫禾韻逮到,被罰了月錢不說,還每人得了十個手板子,兩人懷恨在心,終於等到報復的機會。

這點小仇都要被報復,何況是其他仇恨,禾韻自知深陷泥土,若想安然無憂,必須擇木而棲。在內廷,想站穩腳跟,要麽依附權勢大的宦官,要麽依附各宮貴人。

她咬咬牙站起來,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推開兩個婆子,晃晃悠悠往司禮監走去。

宮中除了太皇太後和太後,再無其余貴人,可自從太妃出事後,太皇太後明哲保身,不願插手,太後那邊......就更沒指望,不落井下石都已不錯。

如今,也只有尋個官宦庇護了,她握緊拳頭,眸光由哀戚變得堅定,沒有人會撈她出泥潭,唯有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