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4頁)

余下保持沉默的人,全都是長平帝的心腹。

竟然沒有哪怕一個人,是因為良心支持新政。

那些人是沒有良心,還是在‘大勢所趨’之下,不敢有良心?

“奉先劉達,家中經營兩座酒樓,因為難以負擔稅收,在長平六年臘月關閉酒樓。”

“雲陽鄉紳李梅,小有薄產,因無法負擔稅收,只能變賣產業,僅半年的時間,祖上留下的五千畝地便只剩三千畝地。”

“常居萬年的河東遊商王理,花費七個月的時間在長安和河東道之間往返。因為突然加重的稅收,不僅沒能掙錢,反而無力償還因為走商所借的外債,只能變賣家產還債。因此元氣大傷,再也無法組建商隊。”

……

紀新雪隨手挑揀出幾封朝臣控訴新政苛刻,使商人和鄉紳家突然家道中落的折子,沉聲念出上面的內容。

總共翻看五本折子,有三本折子上的人名能喚起紀新雪的記憶。

因為朝臣收集各種信息為年後做準備的時候,紀新雪也從未懈怠。

“劉達、李梅、王理。”他擡起眼皮,居高臨下的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朝臣,“是誰上的折子?”

又過了個年,紀新雪比長平五年年末剛回長安時長高許多,已經比紀敏嫣和紀靖柔高出大半個頭。

好在他始終是少年身量,即使個頭比尋常女子高許多,也是細長的模樣。再加上‘長安第一美人’的名頭已經傳遍長安,但凡聽說過紀新雪的美名的人,見到紀新雪時,都會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紀新雪的臉上,才會忽略紀新雪不同於大多數女郎的身高。

此時此刻,紀新雪鋒利的鳳眼下瞥,眼尾既像正蓄力的翅膀又如鋒利的窄劍,給朝臣們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平日裏從未覺得紀新雪個頭高的朝臣們,竟然在他們跪著,紀新雪站著的情況下,生出‘安武公主怎麽如此高’的念頭。

良久後,角落裏才有人主動應聲,“是臣的折子。”

紀新雪轉頭看去。

嘖,禦史台的人。

禦史台在去年年初的時候,為被關在宗人府牢獄中的祁延鶴沖鋒陷陣。皆因汙蔑公主和郡王被杖責五十,連貶三級,幾乎全軍覆沒。

年中,任禦史大夫近十年的崔太師告病休養。

雖然長平帝及時提拔清河郡王世子的心腹去禦史台任左僉都禦史,但盯著禦史台的人太多,新任的左僉都禦史又是半路出家,幾乎沒起到除了吉祥物之外的作用。

在長平六年的正月十六大朝會,官降三級的禦史們,陸續貶謫或外派。補充進禦史台的人來歷五花八門,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貼著派系的標簽。

正是因為大家都有靠山,只能靠熬資歷或對方犯錯晉升,禦史台反而變得平穩和諧。

許久沒聽到禦史挨罵的聲音,紀新雪還以為崔太師告病後,禦史台的風氣就會變好。

如今看來……呵,禦史們仍舊在冤假錯案的最前線。

“聞風奏事?”紀新雪似笑非笑的看向與長平帝年歲仿佛的禦史。

禦史突然被紀新雪點名,本就異常心虛,驚聞讓上茬禦史全軍覆沒的字眼,險些癱軟下去。他的語氣中滿是驚慌,“臣不敢!臣所奏皆是實事,請公主明鑒!”

紀新雪眼中浮現嘲諷,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朝臣們‘圍攻’。

“臣等所奏皆是為國為民,公主為何要惡意嘲諷?”

“公主不妨大度些。”

“臣知公主在安業和商洛施行新政,是體諒百姓。但橘生南北不同,公主的封地也與普通州府、縣衙不同。百姓尚且不會因為公主思慮不周,毀壞他們平靜的生活而怨恨公主。公主何必因為臣等所說的實話心生不滿,便中傷我等?”

……

紀新雪退後半步,免得最前方的人口水噴到他的裙擺上。

等到朝臣們慷概激昂的情緒徹底過去,紀新雪才重新翻開折子,冷淡的開口,“劉達的酒樓,每年購買食材、調料等物,需九百兩銀子。用於修葺酒樓、補充碗筷,需二百兩銀子。給夥計和廚子的工錢和節禮,需二百兩銀子。”

朝臣們見紀新雪姿態從容,言語間對劉達的酒樓極為了解,皆悄悄看向上折的禦史。

“酒樓去年的流水是三千兩銀子。按照新政,先扣去總共一千三百兩的支出。剩下的一千七百兩銀子中,需要交納十分之三,也就是五百一十兩銀子的稅,還能剩下一千一百九十兩銀子的凈利潤。”

紀新雪擡起眼皮,看向已經滿頭冷汗的禦史,虛心問道,“如果本宮沒記錯,你身為六品禦史,每年的祿米和祿銀只有千兩銀子。劉達每年的收入,比你還多一百九十兩銀子。他怎麽會過不下去,只能關閉酒樓?”

禦史猛地低下頭,恨不得能趴在地上躲避紀新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