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年後。
正值炎夏,無論用什麽方式避暑都難免被燥意侵襲,唯有在擺著冰鑒的屋內或是在浮在水面的遊船上,才能窺得絲絲涼意。
紀新雪十分幸運,正兩者兼得。
他躺在窗邊軟塌上,迎面是帶著蓮香的清風,身後是緩慢轉動的冰鑒,睡意越來越濃,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正小聲說話的張思儀和李金環若有所覺,看了眼紀新雪的方向,依次起身去船頭納涼,免得擾紀新雪的安寧。
來到船頭,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張思儀環顧四周,語氣中含著淡淡的慶幸,“今日只有我們來湖上貪涼。”
李金環雙手抱胸靠在船艙上,渾不在意的笑了笑。
經過上次的事,誰還會想不開,非要和小郡王作對?
來東湖上納涼,本就是小郡王不忍心看寧淑縣主苦夏,才使銀子為寒竹院添新船,整日在寒竹院東湖上劃行。
從船到船上的仆人,再到船上所有的物件,都是小郡王花的銀子。
那些人想要效仿小郡王,湊銀子弄艘小船也不是不行,反正東湖夠大,小郡王也不是霸道的性子。
非要想不開惦記小郡王的船,難道以為自己是寧淑縣主?
要不是這些人先後去煩小郡王和寧淑縣主後,才自己湊錢弄小船,好不容易來到湖上,仍舊對小郡王糾纏不休,小郡王也不會徹底失去耐心,直接命令船夫朝著對方的船撞過去。
為小郡王做船的人都來自小郡王的封地,全都是南邊慣會做船的好手,所用的材料也不計代價,做出的船自然堅不可摧。
其他人遠沒有小郡王財大氣粗,或者說仍舊惦記著小郡王的大船,舍不得用太多私房錢自己弄船,那艘只有小郡王的船三分之一大的小船瞬間被撞出個拳頭大的小洞。
那些人在小船徹底沉入湖面前及時回到岸上,小郡王也將打造小船的銀子賠給那些人。
從此之後,寒竹院東湖上,再也沒出現第二艘船。
張思儀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昨日來了顏小娘子,不知道明日又要來哪家的同窗。”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橫豎再來的人也呆不久。”李金環臉上浮現冷漠。
張思儀覺得李金環說的有道理,索性也不再去想,雙眼放空望著遠處的荷葉,享受難得的寧靜。
祁株早在三年前就離開長安,去袁州投奔祁司馬,因為短時間內不打算回長安,只能從國子監退學。
沒過半個月的時間,就有人頂替祁株的名額,是個姓馬的小娘子,不出意外,又是焱光帝某個新寵的娘家侄女。
又過三個月,宮中珍嬪沖撞良妃,導致良妃滑胎。
珍嬪被暴怒的焱光帝下令杖斃,寒竹院的路氏姐妹也悄無聲息的消失,同樣是在半個月內,就有新人頂替路氏姐妹的名額。
三年的時間過去,寒竹院來來走走將近二十人。
李金環和張思儀剛開始還會因為寒竹院的同窗,身份不符合歷代皇帝為寒竹院定下的門檻,心中不舒服,現在已經徹底麻木。
他們早就不奢望來寒竹院做他們同窗的人有什麽樣的出身,只求是個能與他們相安無事的正常人。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不覺靠著船艙睡過去的李金環猛然驚醒,他茫然環顧四周,下意識的擡手摸臉。
發現臉上的各種表情正常,也沒有哪裏被風吹歪,李金環狠狠的松了口氣,順便將正像頭小豬似的靠在他身上的張思儀推醒。
早知道會睡著,他們還出來做什麽,還不如在船艙內找個軟塌歪著。
“小郡王做什麽去了,怎麽還沒回來?”李金環邊推張思儀,邊看向不遠處的仆人。
仆人彎下腰,恭敬的開口,“清河郡王世子找郡王,奴也不知道是何事。”
“清河郡王世子啊,那肯定是宗室的事。”張思儀艱難的睜開眼睛,因為還沒徹底清醒,口齒難免含糊。
自從小郡王頻繁的出現在清河郡王和清河郡王世子身邊,宗室的地位陡然上升,就連司空、司徒等朝廷大員也不想同時得罪清河郡王和小郡王,自然要對清河郡王府和安國公主府稍有讓步。
借清河郡王府和安國公主府的光,宗室旁支的嫁娶都比從前更容易。
小郡王也因此越來越繁忙,時常連續幾天看不到人影。
李金環和張思儀的話音剛落下,就看到站在小舟上逐漸靠近大船的虞珩。
三年的時間過去,並沒有讓虞珩的外貌發生很大的變化,他身上的暴戾卻逐漸平靜,學會將暴躁變成威嚴。
上船後,虞珩對迎他的李金環和張思儀匆匆點頭,先去船艙內看紀新雪。
他剛進船艙,視線就對上紀新雪亮晶晶的眼睛,左側臉頰忽然浮現小小的梨渦。
紀新雪睡了一會,補足昨日翻來覆去半宿沒能睡著的困意,見到虞珩走過來,熟練的讓出半張軟塌,聲音含著異於同齡人的沙啞,“怎麽樣,平南侯可有為難你?”